今有子期,藏身於劍。
那麼問題來了,往後該稱呼他爲人劍呢,還是該稱他爲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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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狗講的很詳細,將因果脈絡說的一清二楚。
藍喬撓了撓頭,看了眼大黃狗,又看了眼誅仙劍。
她覺着這件事情,不僅荒誕好笑,又夾雜着些許心酸。
藍喬抓起誅仙劍,輕輕拂過赤紅劍身,問道:“狗哥,子期往後......就只能是這樣了嗎?”
大黃狗沉吟少許,“這個嘛......陳子期倒是沒跟我細講,不過,依我看來,應該不會。在凡人眼裏看來,血肉身軀乃是父母所賜,對於大修行者而言,他們的身軀皆是由天地之力凝聚而出。換而言之,只要能夠調用充沛的天地之力,重鑄身軀自然不在話下。”
“誅仙劍不是凡劍,劍成之日便滋生出極爲凌銳的劍意,而這些劍意便是不歸於天道統轄的天地之力。陳子期藏身於劍的時日尚淺,尚且無法調用這些劍意,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夠自如調用誅仙劍內蘊藏的劍意,大概便能劍意重塑身軀。”
誅仙劍微微泛亮,劍鳴低沉,似在迴應。
藍喬心頭懸着的一顆大石頭終於落地,長長呼出口氣,默然道:“又是十年?”
大黃狗搖了搖頭,“他可是仙人弟子,悟性雖然沒我強,卻也極爲不俗,不需要十年,至多一年半載就差不多了。哦,對了,我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藍喬嘆了口氣,惱道:“狗哥,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別捉弄我了。”
大黃狗略微仰頭,緊盯着藍喬,說道:
“壞消息是,即便是以劍意重鑄的身軀,也是虛假的東西,而劍意從劍身溢出,難以久存天地,至多十天半個月就會消散。當然......劍意散去之後,也能重聚,不過,這個過程也差不多是十天半個月左右。”
藍喬抿了抿嘴,“這個我倒是不在乎,好消息呢?”
大黃狗咧嘴一笑,從長椅上躍下,湊在藍喬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
藍喬先是點頭,繼而愣神,回過神後,‘唰’的一下羞紅了臉,像是一枚熟透了的蘋果,‘騰!’的一聲站起身,狠狠瞪了大黃狗一眼,“哎呀,狗哥,你......你說什麼呢!我可不是這種人!”
大黃狗眨了眨眼,似笑非笑,“我就是隨口一說,瞧把你激動的,反正......確實有這麼個好處,到時候,你們夫妻倆商量着來唄。”
夕陽西下。
大黃狗帶着藍喬,藍喬帶着誅仙劍,誅仙劍帶着陳子期。
走出蜀郡,朝柳村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醜媳婦也得去見公婆,何況藍喬這般漂亮。
陳子期說的。
......
與此同時。
劍閣,青雲峯。
一道青藍烈焰從天而落,驀然落在山腰處,‘轟!!’的一聲巨響,山石滾落,泥土飛濺,幾乎半座山頭都在震顫。
‘嗖!’
‘嗖!’
一道道驚鴻掠過天幕,驚鴻之內,藏着一位又一位江湖高手。
山腰處,有一個巨大的深坑,坑洞裏有炙熱無比的青藍烈焰猛烈燃燒。
趙政率先落在坑洞旁,低眉看去,微微皺眉,“這是......”
一位又一位江湖武者走來,嘈雜議論起來。
這道從天而落的青藍火焰,竟然是一杆長槍,槍身赤紅,槍頭黝黑,長槍之內正在不斷溢出暖熱氣旋,這些氣旋化作青藍火焰,狂躁不已。
遙望便知其猙獰。
諸葛軒逸蹲下身子,眯眼望着槍身上刻着的那兩個模糊不清的小字,皺眉念出聲來,“青——鸞?沒聽說過啊。”
趙政閉目,感受着天地之力的躁動,循着蛛絲馬跡緩緩探尋,最終將目光落在山下的一位宮裝女子身上,瞧清了這位女子的面貌後,趙政緊皺的眉頭忽而舒緩,“原來如此。”
這話落下,周旁武者除卻聞人雨澤之外,皆是極有默契的屏息凝神後撤一步。
什麼叫做能者居之。
青雲峯是劍閣主峯,此行衆多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武者前來議事,是奉趙政之令,如今整座青雲峯,也只有聞人雨澤一位槍修。
江湖人說,聞人雨澤是天下第一槍。
那麼,他便該是趙政口中的‘能者’了。
趙政深深看了聞人雨澤一眼,又轉身看了眼身後環伺的江湖武者,淡然揮袖,“散了。”
一道又一道驚鴻直掠天幕。
聞人雨澤走入坑洞內,朝長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輕聲道:“晚輩資質愚鈍,卻承蒙前輩看重,此情無以爲報,唯願以糟粕之身承繼前輩志向,寧死而不墜青鸞威名!”
青藍烈焰緩緩熄滅,直衝雲霄的槍意漸漸凝聚成半卷古籍,上面刻着三個娟秀小字。
這三個字,並不是一個宗門,而是一招槍法。
聞人雨澤撿起古籍,凝目看去,輕聲默唸,“聽雨軒。”
......
烏雲遮月,星光璀璨。
燕國,洛水城。
國師府。
今夜,來了一位客人——天機閣之主王龜。
王十九躺在假山上,枕着藤蔓,翹着二郎腿,手裏抓着棋譜,藉着月光仔細觀摩棋譜,看得津津有味。
王龜來到假山下。
王十九沒有側目,似乎沒有將王龜放在心上,只顧着翻閱棋譜,調侃道:
“老祖宗,仵世子陽還在逍遙觀裏跪着呢,就算您要弄死我,總得給我個與他訣別的機會吧。要我說啊......這事兒啊,急不得,您先去偏殿等着,一會兒我過去跟您泡壺茶,咱們再好好嘮。放心,我說話算話,肯定不跑,我要是跑了,就讓那狗日的王十八被天上神雷活活劈死。”
王龜兩手攏袖,笑道:“王十八與你親如父子,你敢以他起誓,我自然是信的,只可惜......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
王十九嘆了口氣,有些感傷,“老祖宗,您這話說得,也忒不講理了。您到了壽限,跟我有狗屁關係,您既然要消散了,就安安靜靜的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爲啥非要帶上我呢......我可是個年輕人,還有大好前程。”
王龜笑意不減,“王二十也是個年輕人,他也有大好前程,而他的前程,就是你啊。你既然無法在我死之前走出一條新的道路,我只好帶上你了,你小子太孝順了,到了陰間,也能給我端茶倒水,好做個伴兒。”
王十九收起棋譜,終於偏轉目光,看向王龜,感慨道:“難怪世人常言,老而不死是爲賊,這話用在您的身上,實在是貼切得很啊。”
王龜探出一手,輕微擡起。
璀璨的星芒驀然熄滅,似乎被深淵裹挾。
天色大暗,伸手不可五指。
在這極致的黑暗裏,兩雙泛着璀璨金光的眸子,平靜遙望。
“你想怎麼死?”
“咋死都行,您說了算。”
“聽說,你這十年,都在看棋?”
“哎呦,老祖宗果然厲害,這都被您發現了!”
王龜笑而不語,兩指捻起星光,化作棋子,朝天穹深處盈盈一點。
天穹深處,一枚星星閃爍泛亮。
要以天幕做棋盤,要以星辰作棋子。
王十九微微挑眉,探出一手,驀然揮袖,‘譁——’的一聲,大片清涼月光匯聚成溪流,倒流入天際,漸漸融匯成彎月模樣。
一輪彎月,遮了星芒。
這一手落下,堪比萬星齊放,王龜第二手未下,已是大敗、慘敗。
王十九斜睨王龜,嗤笑道:“安敢與皓月爭輝?”
王龜神色漸漸凝重,沉默半晌後,一字一句道:“你......從何處修得天人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