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濤,是他的班長。
由於葉九州年紀很小,周雲濤對葉九州很是關照,像是一位鄰家好大哥。
後勤部隊,聽上去是在後方,但實際上,後勤部隊,是最辛苦的。
前線軍人去的地方,後勤也必須跟上。不然,怎麼進行補給?
四年前,西北邊境戰局膠灼,上面派出第一戰軍,讓第一戰軍偷偷行軍,潛入敵軍腹地,抵達約定地點後,同前線部隊一起圍剿敵軍。
可惜,隨着戰局的變化,敵軍發現了第一戰軍的意圖,在行軍路線上設置了大量陷阱,傷亡慘重。
第一戰軍不得不改變路線,不走大路,只走險地。
第一戰軍橫渡邊境大河,徒手攀爬懸崖峭壁,爬萬里冰山……
爲了完成任務,他們不懼任何艱險。
起初,第一戰軍有八萬人。
但在路上,非戰鬥減員,就達到了恐怖的五萬人。因爲他們,缺少糧食和補給。
這個時候,周雲濤接到了任務,第一時間帶着後勤隊伍,前往前線支援。
葉九州也是其中之一。
一路上,葉九州看到了太多戰士屍體。
他們有的是餓死的,有的是凍死的。
但,哪怕他們死了,他們的衣服也好好的穿在身上。
在花國,沒有一位軍人會爲了活命,而選擇脫掉死去戰友的衣服。
花國的軍人,擁有別人都沒有的血性。
十天後,在一座雪山。葉九州終於與第一戰軍的右路軍會合了。
匯合之後,才知道第一軍究竟過得多麼艱苦。
每一位軍人,都餓得站不起身體,都凍得手腳發涼。
葉九州還記得,他剛剛跟上右路軍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大約五六十人的隊伍,他們背靠背坐在一起,一動也不動。
葉九州以爲他們睡着了,實際上,他們都沒了呼吸,都被活活凍死了。
這一幕,讓所有人淚目。
不少後勤兵更是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所有後勤兵只怪自己沒有早些趕過來,不然,這些人都能活下來。
後勤兵的目標是,讓所有人不會再因爲補給問題,而白白捐軀。
但,現實總是殘酷的。
在後勤部隊和右路軍的第三天,他們遭到了敵軍無差別的高空轟炸。
這一場轟炸,讓後勤部隊的食物和衣物,損失了一大半。
那一場轟炸後,周雲濤當時就哭了。
他跪在地上,以頭撞地,不停怒吼。
“爲什麼不炸死我,你個狗-日的!”
那時候,葉九州不知道爲何周雲濤這麼大反應。
那一日過後,周雲濤將後勤補給隊伍分開。
這樣的話,就算遇到轟炸,也能將損失降到最小。
葉九州同周雲濤也就此分別。
隨着行軍,綿延起伏的雪山,依舊看不見盡頭。
但,沒有人退縮。
每一位軍人都知道,只要徹底翻越這座山脈。就能抵達目的地。
葉九州永遠記得那一年的二月十三號。
那一天,三路軍都匯合了。
那一天,雪山上的雪下得比鵝毛還大。
那一天,是葉九州最後一次見到周雲濤。
在路上,他們發現了一位軍人。這位軍人將背靠在一塊大石頭上。手指着遠方。
左路軍的軍長立馬走了過去,詢問道:“這位同志,你怎麼坐在這裏?還穿這麼少。”
可惜,對方沒有回答。
“同志,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
軍長再次開口。
軍人依舊沒有回答。
軍長變了臉色,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位軍人已經失去了呼吸,他已經被凍死了。
軍長頓時紅了眼睛,掃去軍人身上的雪花,在大風雪裏悲痛地大吼道:“後勤隊長在哪裏!叫他給我過來,怎麼還有人沒有棉服。讓他給我一個答覆,不是說每個人都有保暖服了嗎!”
那天風聲很大。像是咆哮的野獸。
軍長的聲音,很快被風雪掩埋。
那一天,葉九州就站在軍長身邊,他身體不停抽泣,淚水剛剛從眼角滑落,就變成了冰塊。
好一會,他忍住悲傷,大吼道:“左軍長,他就是後勤隊長,周雲濤!”
……
“周大哥,九州來看你了。”
葉九州紅着眼睛,打開一瓶白酒,灑在地上。
每每想到周雲濤的死,他悲傷的同時,也感到自豪。
這就是花國的軍人!
他們純粹,他們血性。
不爲名,不爲利。
只爲守護自己的國家,守護自己的家人。
在這個世界,不是每個人都奢求安逸,總有人要爲這個國家流血流淚。
這個人,就是花國的軍人。
葉九州爲自己上過前線,而自豪。
如果前線還需要他,他隨時都會回去。
他心中的熱血,永遠不會熄滅。
就好像周大哥,哪怕被凍死了,他的手,依舊指向前方。
葉九州,一邊燒紙錢,一邊哭泣。
一旁,聽了葉九州的講述,陳弦思也是熱淚盈眶。
恨不得自己也去前線,當一位女兵。
半個小時後,葉九州才起身,離開了烈士陵園。
“九州弟弟,周雲濤有家人嗎?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陳弦思忽然開口,她的確是被周雲濤的故事所感動了。
這纔是真男人啊!
葉九州搖了搖頭:“沒有。”
“啊,沒有?他沒有父母,也沒有兒女嗎?”
“嗯,周大哥的父母,在他十歲的時候,因爲車禍,離他而去。他是一個孤兒,後來,他倒是有一個女朋友。但他不敢結婚,也不敢生子。”
“爲什麼?”
“因爲他怕死在前線。留下孤兒寡母,反而是作孽。”
“這……太偉大,太感人了。嗚嗚嗚……我花國的軍人,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們總是替別人着想,卻從未想過自己。我決定了,我陳弦思這輩子,非上過前線的軍人不嫁。我要給他最好的溫暖,讓他知道,人間有愛!我陳弦思,就是他的愛。”
陳弦思一把鼻涕一把淚,眼神卻非常嚴肅。
葉九州笑着道:“可以啊,我認識不少人,可以介紹給你。”
陳弦思也笑了,道:“九州弟弟,你其實不用介紹別人,把你自己介紹給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