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早就說了,老爺若是想要救濟那些窮苦人家,妾身自是不會攔着,這都是積陰德的好事。”
“可是老爺,咱們家裏這點底子,您就不能爲自己留一些嘛,不說妾身如何,老大老二他們,都是指望着老爺喫飯吶。”
“還有咱們院子裏,這麼多的僕從,老爺顧得上別人家的死活,就顧不上自個家的死活了嘛。”
“現在得蒙虞王殿下,關注我們這些在瘟疫之中受折磨的,送來了方法。”
“但是咱們家現在已經窮得,連石灰都買不起了呀。”
“這外面的瘟疫如此嚴重,別人家裏有石灰,就咱們家裏沒有,那瘟疫是不是就會跑到咱們家裏來。”
“老爺啊!這瘟疫要是來了咱們家,可要咱們怎麼活啊!!!”
身穿麻衣的貴婦,伏首在桌面上,不斷的哭泣。
宋立昌見此,卻是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眼看妻子一直哭哭啼啼,宋立昌終於忍不住,將茶杯狠狠的砸在桌面上,呵斥到:“夠了!”
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你個婦人懂什麼,官府早就發了昭告,石灰是全部不用花錢的,便是再有錢又能如何,難道隔壁老王家,他就能多拿一些不成。”
宋立昌呵斥後,解釋說道。
婦人聞言,辯駁道:“老爺誒,隔壁老王家有多少石灰送過去,他怎麼會跟別人說。”
“這個時候,只需多使些銀子,那些個當差的,哪還能不多給點,只要銀子給得足夠,知縣都能多批下一些給我們。”
宋立昌聲音有些微怒道:“婦人之見,知縣大人不是這般人,再多銀子也不會收的。”
婦人不敢辯駁,只得嘀咕道:“老爺沒使銀子,怎能知曉使不使的區別。”
“哼!”
宋立昌冷哼一聲,懶得搭理。
在瘟疫如此嚴重的今日,宋府到現在都沒有瘟疫出現,這其中主要歸功於宋立昌的個人習慣:潔癖。
宋立昌有微弱的潔癖,看不得髒亂,就算是府中後廚豬圈,也命令下人必須打掃得乾乾淨淨。
在瘟疫出現後,宋立昌拿出大量錢財賑災。
瘟疫襲來,有些感染了瘟疫,活不下去的百姓,餓着肚子的時候,就衝擊大戶人家。
都要死了,還不能做個飽死鬼咋滴?
就是這樣,使得城內一些大戶人家,直接被瘟疫給攻破了。
臨死前的瘋狂,是正常人很難理解的。
不過由於宋立昌的好名聲,所以再苦的百姓,都沒有選擇宋府。
衛生加名聲,這纔是宋府至今沒有瘟疫出現的干係。
其中有一點,就是宋立昌很是嚴格的執行了官府下達的通知。
是朱英編撰的防止瘟疫的相關內容。
其中除了衛生之外,好解釋了瘟疫是可以被高溫殺死。
提倡瘟疫區的百姓遮掩口鼻的同時,要用沸水殺死瘟疫。
宋府中,所有外出的人員,回來的時候必須洗熱水澡。
所有的衣物必須更換,更換下來的衣物要經過熱水煮沸後,才能再次使用。
在宋府的前院,就架了一口大鍋燒沸水,爲的就是如此。
雖然妻子說的話不中聽,但宋立昌也知道,現在府裏的積蓄不多了。
早稻的收割,也不是很理想。
這表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只能是勉強度日,如果瘟疫的持續時間太長,他也只能變賣一些家產才能維繫下去。
就在宋立昌正在書房裏,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時候。
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
這讓本來就被吵過的宋立昌,不由揉了揉眉頭,對門外的管家說道:“老張,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好的,老爺。”六十歲的老管家,健步如飛的去前院查看情況。
“這世道,誒,眼看日子過得好了些,怎麼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今,真的是難熬。”
宋立昌心中嘆息。
宋立昌的父親,就是死在了元末戰爭中,不過宋家在這邊,也算是宗族人夠多。
藉助宗族的關係,宋立昌還是很快的站了起來。
宋立昌雖然從商,但也是考舉了秀才的功名,可以免除一部分的納稅。
當然,明面上,宋立昌並不是商人,雖然他確實靠經商來錢,但在臺前的,自然是別人。
這也是很多地主階級做的事情,隨便找個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去擔任商人這個名頭就好,實際的操作,當然是在背後。
真正的大商人,或者說大糧商們,都是如此。
即便沒有秀才的功名,至少算是個讀書人,也就是士這個級別。
大明如今洪武年間,求賢若渴。
可沒有窮秀才這麼一個說法。
考了秀才,免除個人徭役不說,還能有部分良田賜予,至少個人喫喝不愁了。
不過秀才,也沒那麼容易的。
過了童子試,纔算是秀才,否則只能稱做童生。
童子試有縣試,府試,院試三大關卡,秀才的福利,可沒那麼好拿。
白髮蒼蒼的童生遍地都是。
當然,秀才那點微薄收入,對於經商的宋立昌來說,不值一提。
此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過來,門被推開。
老管家神情激動,道:“老爺,外面...外面...”
宋立昌皺眉問道:“外面怎麼啦。”
“老奴不知道怎麼說,還請老爺快去看看吧。”老管家趕忙說道。
沒讀過書的他,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外面的情況。
宋立昌聞言起身,大步朝着前院走去。
前院大門這裏,許多僕從婢女圍在一起,極爲喧譁。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宋立昌見此,大聲訓斥。
諸多下人聽到老爺的聲音,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宋立昌對最近的一個下人沉聲問道。
那下人連忙回道:“老爺,外面好多石灰。”
“什麼!”
宋立昌有些不信,幹錯也不再去問,直接朝着大門走去。
大門本就是打開的,繞過照壁,就能看到門外的情況。
只見在大門之外,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穿着麻衣,安靜的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