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早就做好了迎接聖駕的準備。
大大小小的官員一排排恭敬站在碼頭上等候,即便是已經過了半日,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這可是陛下,太孫親臨。
別說是半日了,便是站上一整天,那也要等。
“諸位打起來精神來,前方傳話,陛下太孫馬上就要到了。”
在這數十名官員最前頭說話的是松江府知府。
前兩日聽到消息後,他就連忙趕過來面聖。
並且組織了大量的官員。
雖說這裏是上海縣,可知縣在這些官員裏,只能算是末流。
基本上就近稍微大點品級的官員都來了。
大概又過了兩炷香的時間。
只看到遠方一艘閃爍着金屬光芒,冒着濃濃黑煙的船艦,以遠超正常船隻的速度行駛過來。
“鐵船,是陛下太孫。”
“果真是鐵船,此生難得一見啊!”
“如此之船速,天下無船可比擬。”
“渾身鎧甲,這在海面上,哪還有船敢與之交鋒。”
松江府水多。
因此在這裏的官員,都是懂船的。
本身很大部分的稅收,也是來自於這裏的漕運,造船廠之類,基本上都跟水運關聯。
因此都很清楚這鐵船的意義。
江面上,待看得清楚的時候,定海艦的速度漸漸的慢了下來。
很多水手開始扯動風帆。
這是關閉了蒸汽機,以風帆的動力來進行轉向,停靠。
“臣等參見陛下,太孫殿下。”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孫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元璋跟朱英下船後,衆多官員立即跪拜起來。
“免禮,平身。”朱元璋朗聲道。
“謝陛下。”
流程走完後,其他官員自然沒資格上前搭話,只有松江府知府小步上前,等候陛下諭令。
“有些乏了,先去歇息會吧。”
朱元璋吩咐道。
最開始上船的時候,朱元璋還是感覺到很新奇的。
不過隨着將近三個時辰過去,再新鮮也沒力氣了。
定海艦是快,可和其他船一樣的顛簸。
朱元璋如今年紀大了,下了船後還感覺身體有些飄。
朱英看得細緻,連忙兩步過去攙扶着。
“陛下,前邊準備了馬車。”松江府知府恭敬的說道。
朱元璋擺了擺手:“暫且先走幾步。”
本來就被船顛簸了一路,現在又上馬車繼續顛,朱元璋感覺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畢竟他今年已經七十二了,身子骨硬朗是硬朗,可恢復力差了許多。
就這麼在朱英的攙扶下,算是散步走着。
官員的外側,就是大量的士兵。
附近的松江左衛,右衛,早已經是提前等候,隨行護送陛下,太孫安危。
從京師過來,只有一艘定海艦,因此不可能說大量的宮廷禁衛跟着一起。
一來是坐不下這麼多人,二來即便是乘船,也趕不上。
松江左衛,右衛的都指揮使過來見禮。
朱英開口道:“陛下有些勞累,你們隨行護着就是。”
“遵令。”
兩名都指揮使在松江府內是一等一的大官,但在陛下跟太孫這裏,也就是個小嘍囉了。
走了一段,朱元璋基本上也恢復了。
其實像皇帝出行,基本上不存在看到什麼民情。
朱元璋走的這條路,都已經被官兵封鎖,普通百姓也只能是遠遠的看着。
至於什麼微服私訪,基本上是極其少見的事情。
後世的康熙微服私訪完全就是扯淡,歷史上滿清的皇帝根本就沒有微服私訪的可能。
畢竟從滿清建立到滅亡開始,民間的起義就從來沒有斷過。
倒是朱元璋喜歡微服私訪。
朱元璋出身農民,本身也極其容易混入到百姓羣體中,那都不是演,完全是本色出場。
不過皇帝微服私訪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朱元璋輕易也不會這樣做。
這幾年情況好轉了很多,在明初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忠心於蒙元的人。
縱觀古往今來所有朝代,在亡國之際,文人自殺殉國的,唯獨於蒙元人數最多。
在蒙元時期,漢人進士裏,爲蒙元殉國守節者高達六成。
還有一撮人選擇歸隱田園,終身不爲大明工作。
要知道在明初建立的時候,各級官員重定,朱元璋手裏的人才並不多,急需讀書人,或者有管理經驗的元朝官員協助。
他們可以搖身一變,從蒙元變成大明的官員。
但很多人拒絕了,甚至爲此退出仕途。
譬如元末戶部尚書張昶,朱元璋當時見他是個人才,想要留在身邊。
但張昶雖受到朱元璋的重視,重用,還給了許多賞賜,可心裏並不快樂。
他本來是來招降朱元璋的,現在卻在給他辦事。
後來朱元璋攻破杭州,抓捕了一批蒙古人官員。
朱元璋爲了表示自己的氣度,就吩咐給了些錢糧讓他們去找北元。
張昶一是委託這些官員調查自己在大漠的兒子是否還活着,二來寫了封奏章,請他們幫忙傳給北元皇帝。
朱元璋從未放鬆過對這些蒙元臣子的監視,那個時候雖還未有錦衣衛,但已然有了原班人馬的雛形。
奏章也自然被截獲。
在奏章上,有一句是真正的傷了朱元璋的心。
那便是寫着:身在江南,心思塞北。
這是張昶自詡爲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關羽,向北元表達自己的忠誠。
不過張昶並非關羽,朱元璋也不是曹操。
在截獲了這奏章後,朱元璋當即就下令將其碎屍萬段,而後擲於水中餵魚。
除了張昶,還有很多這樣的人才,在中原易主,大明建立後,紛紛自殺以全忠義。
這似乎有些奇怪。
說好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呢?
其實並不奇怪,因爲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同。
對於很多文人,世家來說,他們並沒有什麼漢族的概念,而是隻在乎自己的階級。
在他們看來,忠君就是忠於給自己階級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