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親人去世吧!”
“他哭的好傷心!”
“可能家裏死絕了吧!”
灌木林中。
張大膽疑惑的回頭。
你禮貌嗎?
李羨並未搭理他看過來的目光,只是聚精會神的望着下方。
下方空地寸草不生,墳丘林立,粗略看去,不下百座。
令人奇怪的則是,在諸多墳丘間,有一單薄的身影,正跪俯於地面,嘶聲哀嚎,哭的極爲悽慘。
哭一會兒,他還會挪動步子,朝着另一座墳丘拜祭痛哭,雨露均沾,但臺詞基本沒變。
“嗚嗚嗚~~~”
“我好慘啊!”
“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慘啊!”
“爺爺奶奶,伯父伯母,阿哥阿姐,你們聽到我的聲音了嗎,給我點反應好不好?”
“我都這麼可憐了,爲什麼沒有人心疼我~~”
痛哭哀嚎聲迴盪飄散,李羨只覺得實在刺耳難耐。
能哭得如此悽慘,也是個人才了!
他不由得想起上輩子的事!
村子裏有老人去世時,痛哭流涕的戲碼都會上演。
印象最深的則是那次,喪事連辦三天,每天晚上哭喪時,必有蜈蚣聞聲趕來,也不咬人,順着哭喪之人的腿就要往上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洞。
只不過哭喊叫魂兒的,一般都不是老人的親屬,而是衣着暴露,濃妝豔抹的民間表演家。
這基本是農村裏的傳統。
哭得越賣力,得到的錢就越多。
可哭得如此悽慘的,確實不多見,以致於他微感不適,燥熱的情緒在全身蔓延散開。
就彷彿自己的魂兒,也被叫動一般。
與此同時。
他卻忽然聽到身邊,竟也傳來了抽泣聲。
“嗚嗚嗚~~~”
“爹!”
“娘!”
“孩兒不孝,不能在您二老膝下盡孝,你們就放心的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媳婦兒,我的媳婦兒~~~,嗚嗚嗚!”
忽地聽聞猛男落淚哭嚎的叫聲,李羨只感覺瘮得慌,聽身邊的張大膽提及什麼媳婦兒,再也忍不住了!
“你個單身狗,你哪來的媳婦兒?”
張大膽的哭泣聲一頓,轉頭看了過來。
淚涕交加的白白圓臉上,鼻涕與淚水融爲一體,顯得極爲傷心,看起來讓人莫名的心疼。
忽地。
他爆發出更爲悽慘的哭聲。
“哇~~~”
“我竟然沒有媳婦兒,活了二十幾年,還沒有媳婦兒,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去死好了!”
正當李羨心疼的想要勸慰幾句,卻被張大膽接下來的動作,嚇得汗毛一豎,頭皮發麻。
只見張大膽猛的握住長刀,便要學那些戰敗的扶桑鬼子,反手就欲將其插入腹部。
電光火石間,李羨不假思索,閃電般出手,握住那鋒利的長刀,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同時。
他五指猛然收緊,瞬間將精鋼鍛造的刀身,給擰成了麻花狀。
“你爲什麼要攔我,你不讓我死,那你去死好了!”
可張大膽根本不買賬,惡狠狠的望了過來,雙眼漆黑如墨,臉上的肥肉扭曲抖動,爬滿了無數血絲,看起來極爲猙獰。
“他被迷了心竅,快殺了他!”
如花應景的從玉佩中飄然而出,話音剛落的同時,玉手化作鬼爪,就預備向張大膽抓去。
李羨想起之前那老道,便是慘死在她的爪下,以致於屍骨無存,連忙出聲阻止。
“先不要殺他,有沒有辦法,將他喚醒!”
如花看了李羨一眼。
巨大的鬼爪調轉方向,將張大膽的整個身軀,牢牢固定在掌心之中,使其動彈不得。
制服住張大膽後,她又看向墳丘堆裏,那個單薄的身影。
“是那個人乾的,殺掉他,也許可行!”
本就猜到個大概的李羨頓時明瞭。
本就覺得偶遇此人邪門兒的很,哭完一座墳丘,就換一座,還真以爲此處是他家族的埋屍之地。
還準備等他傷心完,再找他問話來着。
但卻未料到,對方忽然發起的攻擊,如此厲害,如此詭異。
哪兒冒出來的。
李羨握緊手中長刀,撂下一句“看好他”後,就如猛虎下山般,撲了過去。
“你這狗屁假孝子,給老子閉嘴!”
李羨靠近後才發現,那男子全身上下,披麻戴孝,手中握着一尺多長的孝子幡。
“嗚~~~這些人好凶,哭都不讓人哭。”
刀鋒凜冽,又挾着猛虎下山之威,被李羨雙臂貫入神力,端的是勢不可擋,說個力劈華山也不算過分。
可萬萬沒想到,那男子手中的孝子幡看着極爲樸素,與燒火棍無疑,卻是將這刀勢硬接了下來。
“嗚~~”
“你好大的力氣,爲什麼要打我,我真可憐。”
李羨被這哭聲攪得心煩意亂,頓時破口大罵:“你他媽煩不煩,打個架還哭哭啼啼的。”
男子揮舞着手中的孝子幡,捲起呼呼風聲朝着李羨當頭劈下。
“嗚嗚~,我也不想哭呀,可是我太可憐了,家裏人死得早,沒人疼,我都這麼可憐了,你就讓我打一下嘛!”
即使李羨如何不去思考,終究無法避免的被這哭聲擾亂,以致於那毫不起眼的孝子幡落下時,他的心神都迷失了一瞬。
雖然僅僅是一瞬,但也令他揮刀格擋的動作,慢了一息。
男子眼中閃起陰冷的目光,抓住機會,順勢將手中的孝子幡一送,正中李羨的眉心。
咦?!
雖然男子力氣不小,確實有些痛,但卻沒有想象中的難以承受。
至少沒開瓢兒。
難不成他只會叫魂兒,實際在拳腳功夫上,弱的厲害。
李羨暗自慶幸。
然而,還未等他有所動作,腦海中忽然“嗡”的一聲,便感覺眼前一黑,險些暈眩倒地。
剎那間。
無數黑煙在腦海中翻滾哀嚎,連帶着五官七竅,不時蒸騰而出縷縷黑氣,飄散空中。
見李羨被供奉的爺爺奶奶制服,就連刀鋒也已垂下,哭墳男子也徹底放鬆,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鼻涕。
“我這拳腳功夫確實不行,但我這孝子幡裏,供奉着冤魂厲鬼無數,被它擊中後,這些長輩就會趁勢而入,撕碎你的靈魂。”
陰沉沙啞的聲音響起,腦海中閃現的蒼老面容,瘋狂的朝他靈臺懟來。
“不對,你的靈魂爲何是殘缺的。”
哭墳男子的聲音,李羨已經聽不到了,在他以爲自己壯志未酬之際,腦海中轟得一聲。
似乎多了些奇怪的東西。
深埋於其中的遠古被喚醒。
無數的記憶碎片閃回,一幅幅漆黑的畫面,如走馬觀花般一閃而過。
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他再次體會到無邊的壓迫感。
這……
是什麼?
這些記憶究竟是原主前身的記憶,還是我穿越後得經歷。
恰在此時。
一股冰涼的氣息從臍下三寸蔓延,直衝腦海靈臺。
這冰涼的氣息宛如絞肉機一般,將佔據靈臺的黑煙盡數攪碎,化作養料又下沉丹田。
如花在遠處見李羨忽然站立不動,身軀好似在微微顫抖,也顧不得許多,棄掉已經喪失神智的張大膽,便極速飄了過來。
“好純的陰氣……”
淡薄身軀的男子見狀,詭魅一笑。
明顯對魂體的如花,產生覬覦之心,表現的頗有信心,完全不懼。
“嗚~~”
“誰人夠我慘呀……”
男子再次放聲大哭,盯着如花飛來的倩影,正欲繼續賣慘、叫魂兒,直接將其鬼魂收入孝子幡……
卻在瞬間,如同被捏住喉嚨的鴨子,哭喊聲戛然而止。
他目光漸漸下移,卻見腹部鮮血橫流,刀尖透體而出,伸出三寸有餘。
而握住長刀的手。
正是李羨。
“你……你,爺爺奶奶們爲何沒將你撕碎?”
李羨輕蔑一笑。
平日裏溫和儒雅的目光,此時已蕩然無存。
泛起詭異眸光的面容上,透着無盡的寒意與譏諷。
“忘記和你說了,我以前有個外號,養老院一霸!”
“況且,你不會真以爲,你這打狗、哭喪的玩意兒,能夠傷到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