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爲師拒絕加班 >第46章 章四十六
    章四十六

    謝齡給古松燙完毛肚,爲自己涮了片牛肉和千層肚,又往紅鍋裏下了一些香菜牛肉丸子,喫東西、煮菜兩不誤。

    鴛鴦鍋裏的清鍋中有許多番茄片,是水燒開後他放到裏面去的,以做調味之用,經過一段時間熬煮,乳白色的豬骨湯暈染開大片的紅。謝齡估摸着差不多了,丟進去娃娃菜、冬瓜片和金針菇等。

    無論小鍋還是大鍋,都滿得快要溢出,可擺在桌上和桌側的菜還有許多,再看一眼自己和古松的進食速度,謝齡心道:手筆果然還是太大了。

    這樣的分量讓他想到蕭峋。那少年胃口向來好,若有他在,滿桌的菜定能喫完。

    真想把那傢伙叫過來,可他還在點石會上呢,也不知道現在打到第幾場,是輸是贏,有沒有被揍得鼻青臉腫。

    謝齡有些惡趣味,想象了一下蕭峋被揍的畫面,心裏頭開始樂,但樂着樂着,又想到蕭峋是爲了去東華宴才如此拼命。謝齡是這一次去往東華宴的帶隊人,如果自家徒弟輸了、沒拿到參加資格,他是給開個後門,還是不開呢?

    這個問題在前幾日時他便思考過,那會兒的答案傾向於“是”,但如今再做一番細思,又覺得不應當如此偏袒蕭峋。

    多帶個崽子就多一份麻煩,還是公平公正爲好。謝齡做出決定。若蕭峋真輸了,到時帶薪旅遊完,給他買點伴手禮回來就是。

    謝齡從銅鍋裏撈起一根黃喉。

    這時候,夥計提着水壺過來添茶,謝齡側目一掃,才發現他無意間把杯裏的水喝完了。

    夥計是古松叫來的,並非這家店服務好。

    謝齡的注意力回到古松身上。這人神色一如既往淡漠,瘦長的手指捏着長筷,從清鍋里加起一片牛肉。

    甚是平凡的舉動,可他手型優美,做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謝齡念頭一轉,問夥計:“你們這有面嗎?”

    “有的,咱們這兒可以讓師傅現扯麪。”夥計笑着回答說道。

    謝齡:“加一份。”

    “好嘞。”夥計道,“客官還有別的吩咐嗎?”

    >????“再拿一個大點的碗。”

    “好的,客官。”夥計應下,快步下樓去。

    暮色緩慢蓋住這座小鎮,來到店中的人多起來,攜家帶口、親朋相聚,喧囂聲四起。謝齡稍微等待了一陣,夥計才端着一盤剛扯出的麪條和他需要的碗回來。

    麪條扯得還不錯,一看便甚勁道。謝齡把它煮進番茄鍋裏,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挑了幾根相對漂亮的進碗,然後撈出些青菜、蝦、玉米擺盤,最後澆上幾勺湯。

    一碗麪便“做”好了。

    番茄湯打底,配上翠綠欲滴的青菜和透紅的蝦,再添兩塊玉米作點綴,煞有幾分好看。

    謝齡把這碗麪端到古松面前,喊了聲“師兄”,神情認真。

    “嗯。”古松應道,目光落在麪碗中,又順着謝齡收走的手擡起,向上升高,對上謝齡的雙眸。謝齡有一雙棕黑色的眼睛,今日的衣衫,又恰巧以棕黑色做領。他臨窗而立,一身輕衣融揉霞光的絢麗色澤,眼底落滿夕暉,沉靜而閃爍。

    謝齡還有話要說。古松自然看得出這點,在他之前開口,道:“不用再祝我生辰。”

    話語微頓,他偏首向着窗外,遠眺一眼夕陽西下時分的長河,又回過頭來,從碗中挑起一筷子面,語氣變得輕柔溫和:“我很高興。”

    同一時分,人間道契玄峯。

    餘霞灼燒山野,暮風輕撓衣角。紅衣銀髮的少年結束了第三場比試,把劍往衣袖裏一丟,懶懶散散地伸了下胳膊。

    這是一場平局。

    點石會第三輪比試採用積分賽制,每人出場三回,贏了拿三分,平局獲一分,輸了不得分。

    能連勝三場的人甚少,連輸三場的人卻多。這一輪比試的具體安排公佈後,蕭峋做了一番分析,選定了最省力的方案。他打這最後一場時故意沒出太多力,只拿了一分。

    連勝三局太引人注目,贏了前兩場,加上這一分,總共拿到的分數是七分,進前四不成問題。

    接下來沒他的事了。蕭峋不想在這裏再待,放眼環顧周遭。他眼底隱隱有期待的神色,可在人羣外找了一圈,都沒看到打鶴峯過來的雲龜或是雲鶴。

    r/>????——謝齡沒有派飛行獸來接他。

    這讓蕭峋有些失落,卻也在意料之中。他和謝齡相處已有一些時日,基本將謝齡的脾性摸清了,他師父這人很不喜歡麻煩,若非出現意外,才懶得管他。

    不管就不管吧,他去找他便是。蕭峋從比試臺上一躍而下。

    少年人御劍回到鶴峯。

    此峯清寂得恍若遺世。道殿正門和圍牆已修補好了,無聲地佇立在夕陽斜暉中,和往日沒有不同。但原本垂滿南牆的藤蘿無法在這一時半日裏種出,只能撒些種子,待得時間慢慢催熟。

    青石板轉上的影子很長。蕭峋踩過這些破碎的光影,先進前殿,卻是沒在這裏尋見謝齡。他又去謝齡寢屋外敲門,隨後轉去器室、丹室,都未尋得想要見到那道的身影。

    謝齡不在道殿裏。

    蕭峋嘀咕了句“又出去了嗎?”,拿出羅盤,指尖凝聚一星靈力,點□□。

    羅盤指針竟是瘋轉起來,又過了一剎,猝然停止,跟呆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這並非指向了某個方位,而是測算失敗。蕭峋這羅盤能夠探及的範圍是整個鶴峯,由此可見,謝齡也不在鶴峯上。

    蕭峋表情拉下來。那人答應要看他比試的。

    謝齡人不在,卻是留有在過的痕跡。

    眼下的丹室外,庭院裏殘留着一塊瓜皮、兩條葡萄藤,長廊上則有一個矮桌,桌旁放着一根洞簫,桌上鋪開一張宣紙,用玉石壓住。

    蕭峋走過去。

    這是一幅已畫完的畫,墨跡很新,當是畫於今日下午。畫的是個人,背身而立,未露面容,右手倒提長劍,一身鴉黑色。

    蕭峋只覺得這背影好生眼熟,盯着這畫思索半晌,腦中跳出一個名字:古松。

    古松是謝齡的師兄。可沒事畫師兄做什麼?蕭峋挑了挑眉梢,神情難辨喜怒。

    他擡起下頜,將桌上的畫又看了看,衣襬一掀,坐了下來。

    他要在這裏等謝齡。

    時間的流逝在這時候變得緩慢,蕭峋幹坐了一陣,把謝齡放在這裏的洞簫抓過來把玩。

    他試着吹了吹,卻是時而響時而不響,聲音悶悶的。蕭峋不再玩它,擱到一旁去,視線四處遊走。他看樹看草看花看鳥,看天空裏慢慢被夜色吞沒的雲。

    無聊到發睏。

    蕭峋清楚謝齡會小心保存自己的畫,回了鶴峯,一定會來這裏,故而沒做掙扎,乾脆利落地閉上眼。可幾息之後又睜開,向着矮桌甩出一道氣勁,把桌子推到丈外。

    蕭峋這才靠着牆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得肩頸痠痛,睜眼一看,是夜色涼如水,星辰掛滿天。

    蟲聲吵吵。丈外矮桌上畫還在,謝齡依然未歸。

    蕭峋說不出自己現在的心情,瞪那矮桌半晌,伸手一抓,隔空將畫紙抓來,再一卷,丟進袖子裏。

    他不打算讓謝齡把這幅畫帶回去保存了。

    做完這事,蕭峋甩袖起身,大步流星離開丹室,打謝齡的寢屋前而過,走去正殿前坪上。

    東南角的老榕樹下有兩椅一桌,蕭峋一把拎起其中之一,帶到道殿外。

    星輝落滿地。他踩碎這光芒,往正門口、路中央上一站,將椅子就地一擺,面無表情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