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爲師拒絕加班 >第58章 章五十八
    章五十八

    謝齡和越九歸走到樹蔭底下,隨前方的人流上山。

    清靜境雙人賽比試的地點在某一背陽處,時有山風吹拂,高樹環合,還算涼爽。場地正中央搭着擂臺,擂臺外立一樓閣,是裁判的觀戰之處。

    擂臺上有人酣戰,擂臺下人擠着人,擠得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謝齡粗略估算,加上外面還在排隊報名的人,恐怕得耗上三天三夜,才能將所有人比完。

    “人真是多啊,不愧是東華宴。”越九歸語帶感慨,“要是哪一天,我也能舉辦如此盛大的宴會就好了。”

    年輕人你很有志氣。謝齡予以他鼓勵:“加油。”

    “總有那麼一天的。到時咱倆坐主位,也弄這樣的擂臺。”越九歸的語調由低轉高,竟是就這樣暢想起來。

    謝齡一聽就腦袋大,忙說:“我就不了!”

    越九歸琢磨起新的方向:“那師兄就……就把師兄打造成神祕高人、或者隱士的形象,坐在幕後、睥睨大局。”

    真不愧是經商的人,各種營銷方案信手拈來。謝齡打斷越九歸的話頭,說:“還是先顧眼下爲好——我們是觀望幾輪,還是直接上去比?”

    “先看三四輪吧?”越九歸把目光轉去擂臺上。

    這裏的入圍賽不似人間道那般,會對參與者的對手、上臺輪次做安排。這裏的規則隨意至極,又殘酷至極,擂臺賽,想登臺便登臺,贏下擂主,再連勝六場,便獲得入場東華宴的資格。

    也就是說,謝齡和越九歸需得連勝七場——中途輸一次都不行。

    謝齡覓得一處較好的觀看位置,在某棵樹上,把樹枝往下輕輕一壓,即可看見擂臺全貌。站定之後,他不再看別的地方,專心看擂臺上的比試。

    一個紅衣銀髮的少年坐在對面一棵樹上,一條腿支起,一條腿掛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晃着,一邊瞄擂臺,一邊喫梨。

    越九歸往四處瞧了瞧,忽就瞧見了他,拿手肘捅捅謝齡的胳膊,揚起下頜一指:“那人是蕭峋。”他語氣很是羨慕:“人間道弟子,真好啊,能直接被東華宴邀請。”

    謝齡向着蕭峋的方向投去一瞥,在心裏對這傢伙過於散漫的姿勢做了一番批評,搖頭對越九歸說道,“就算是名門大派,也需一番爭奪,纔有資格代表宗派出席宴會,並無表面看起來容易。”

    “我就是酸一下……”越九歸聲音低低的,“聽說雪聲君今年收徒了……我又有些酸。”

    謝齡:“……”

    謝齡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不用酸。”

    這時蕭峋也發現了謝齡和越九歸,將喫剩的梨核一扔,捏了個潔淨之術,起身點足。紅衣起落,少年跟掠過葉間的蝴蝶一般,倏爾落到另一根枝頭。

    他來到謝齡身旁的那棵樹上,眉眼帶笑:“兩位,又見面了。”

    “蕭兄好,看來我們真有緣。”越九歸做出驚訝的神色,“蕭兄來這裏,是爲了看比試?”

    蕭峋點點頭,“閒來無事,四處看看,正好這裏熱鬧。”打量一番越九歸手上的武器,問:“你們是打算一會兒上擂臺吧?”

    “沒錯。”做回答的依然是越九歸。

    “越兄這把槍甚是不錯。”蕭峋眸底浮現出驚豔之情,“槍刃流銀,挽纓若雪,不動而生寒光。莫非出自廣陵君之手?”

    “的確是請廣陵君鑄的槍,希望它在我手上,不算埋沒。”越九歸眼底的笑容多了幾分含蓄和羞澀,看看槍,再看看蕭峋,道:“多謝誇獎。”

    “能請動廣陵君鑄器,真是讓人心生豔羨。”蕭峋一拱手,“越兄定能成想成之事。祝二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拿下赴宴資格。”

    越九歸回以一禮:“借蕭兄吉言。”

    這兩人相談,雖然全在表面客套,卻也算融洽。謝齡始終未發一言。蕭峋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道:“陳兄似乎不太愛說話。”

    謝齡心中冒出一個問號,尋思着該答的越九歸都答了,還需他說什麼?

    他輕輕擡起眼皮,轉頭對上蕭峋的視線,反問:“有什麼話是需要我重複的嗎?”

    蕭峋:“……”

    蕭峋竟無言以對,哼笑了一聲,道:“陳兄說笑了。”

    謝齡偏回腦袋,繼續看場間的比試。

    他想,蕭峋似乎過於閒了,竟琢磨別人愛不愛說話。雖說都是來出差的,但他有必要給這傢伙佈置點功課了。

    而蕭峋坐了下來,上半身一歪,倚上樹身。他拿餘光瞟一旁的“陳河”。就在方纔一瞬,這人給他的感覺竟是像極了謝齡,冷淡的姿態冷淡的口味,最重要的,是最後看他那個眼神。

    不愛說話的性子也像謝齡。

    可這天下怎會有另外一人像謝齡呢?謝齡是這世上的獨一無二。定是找人找不到,他魔怔了。

    蕭峋搖搖頭,把視線轉去這片場地中央。

    擂臺上的人來來去去,數場比試後,蕭峋不想待在這裏了。看這些人打架怪沒意思,還不如回去睡覺。念頭一起,他便動身,踏着劍從擂臺外離開。

    山風燥熱。轉瞬,蕭峋回到半山腰的客舍。

    客舍四面草木蒼綠,比山下涼快許多。謝齡住的主屋房門緊閉,蕭峋投去一瞥,本就不如何的表情更垮了幾分,慢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屋中。

    他說睡覺便要睡覺,徑直走去牀榻,合衣而躺,可眼閉了一會兒睜開,瞪着前方流雲紋的牀帳。

    不太舒坦。他輾轉了幾次,選擇起身,坐去地板上。

    是盤腿的姿勢,霜雪似的銀髮披散下來,如火的紅衣落到地上。蕭峋甩了下衣袖,拿出用來追查行蹤的流光石。

    他把這枚淺灰色的流光石掛在木架上。

    現在是白日,沒有月光,尋常的催動符咒難以見效,蕭峋做了一番改動,左右手同時擡起,食指指尖迸出雪亮光華。

    符咒內容更爲複雜,落成的一刻,被流光石盡數吸收。

    流光石擺動起來,卻是左一圈右一圈,上下跳擺、極度混亂——依然無法得出謝齡的蹤跡。

    蕭峋伸手揪住亂晃的流光石,盯了它數息時間,低低嘟囔了句:“事不過三。”

    謝齡一夜未歸,清晨出門前,蕭峋用流光石又探了一次。現在這是第三次。既然還是找不到,他決定不再找。

    ——絕不會找第四次!蕭峋臭着張臉將流光石擱去一旁,重重往後一躺,攤開雙手,閉上眼睛。

    這屋裏沒有計時器,但時間仍然一點一滴過去,不因誰而快、因誰而停。約過半刻鐘,這人一骨碌爬起來,將流光石撈回手上。

    哎,還是再找找吧。蕭峋心道。

    *

    擂臺。

    看了七場比試後,謝齡決定不再觀望,同越九歸商議,來到臺上。對手是一對已經連勝三場的男女,皆使長劍,配合默契。

    “陳師兄,他們應當是一對道侶,我有點兒緊張。”越九歸連連做了兩個深呼吸,小聲對謝齡說道。自打誤了人間道的入門試煉、回家繼承家業後,他的精力便多用在生意場,太久沒有和人對戰過,不免擔心自己的發揮。

    “無妨,有我在。”謝齡說道。

    這話不僅僅是寬慰。蕭峋走後,那份害怕被認出的擔憂隨之而去,謝齡輕鬆不少,言語之間、舉止之時,袖擺都更飄逸幾分。

    他話語沉穩,眼神自信。越九歸被他感染,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我是家中獨子,一直想要個哥哥……現在遇到了陳師兄,師兄就像我兄長一樣。”

    謝齡略有些驚奇:“一般不都是想要個妹妹嗎?”

    越九歸嘿嘿一笑:“這話說來不大好意思,我也希望被人照顧。”

    閒聊幾句,越九歸繃緊的心情放鬆下來。擂臺另一側的男子卻是不耐煩了,大聲道,“喂,你們二人磨磨蹭蹭做什麼,要打快打!”

    “你這人好生無禮。”越九歸皺眉看過去,轉回頭對謝齡說話時,語氣柔和下來,“陳師兄,我們上吧。”

    “好。”謝齡點頭。

    對面男子已提劍攻來。

    這人滿身江湖匪氣,連勝三場,出招頗有些狂。謝齡打算試一試練了月餘時日的掌,想到掌法在進攻距離上很喫虧,乾脆不動,在原地等待。

    對手自臺上躍起,躍至最高點時,向下落招。

    風被攪亂,劍光明亮,但——動作慢了、角度不對,甚至呼吸節奏都充滿破綻,目光還帶着挑釁,簡直愚蠢。

    若說蕭峋給謝齡的感覺是莽而精明,這人便是純粹的魯莽。

    謝齡暗暗搖了下頭,擡手翻腕。他用法器壓制了境界,在這方面不佔優勢,可也依然一掌將這人飛出去。

    咚!

    一聲悶響,這人摔到了擂臺外泥地上。

    擂臺下衆人起了驚呼,而擂臺另一側,越九歸纔剛耍出個槍花,要去鎖那名女子的路。這情形叫越九歸看傻了去,目光不由自主追進人羣,喃喃道:“師兄的掌法真是精妙啊……”

    謝齡一臉淡然:“是這人飄了。”

    擂臺上那名女子亦是滿臉怔愣。謝齡沒給她反應機會,足尖一點、掠至這人後方,擡掌逼向腦後。

    又在距離還剩三寸時停下。

    “姑娘,失禮了。”謝齡維持着動作,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