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爲師拒絕加班 >第65章 章六十五
    章六十五

    “啊,這樣嗎?”葉晚星一愣,眼底涌出失落,低低嘀咕了句“那便白日再來拜訪吧”,撐出一個笑容,向蕭峋盈盈一禮:“你喚雪聲君‘師父’,想來便是蕭峋了。多謝蕭道友。”

    “夜已深,不叨擾蕭道友了。”

    言罷提裙轉身,足踏銅鈴,翩然遠去。蕭峋衝着她背影道:“葉山主走好。”

    待得這人從視線裏消失,蕭峋扯下脣角,轉回身去,繼續俯瞰沉在黑夜裏、幾乎快要沒了輪廓的山巒,神情模糊難辨。

    *

    謝齡的屋子裏有一座水鍾,蕭峋離開客舍時,謝齡走去看了一眼時間,到現在已有半個時辰。

    想起蕭峋離去前的神情和離去時的背影,謝齡不免擔憂。小狼崽子的情緒是可見的失落。莫非和他們分開後遇上了什麼事?不像,依照蕭峋的性子,有事定會直接與他說。

    那會是什麼原因?總不至於是聽說自己可能會多一個師母,開始有小情緒了吧?有師母難道是壞事嗎?又不是後母。謝齡不理解,在臥房裏坐了一陣,又站了一陣,決定出門去找蕭峋。

    蕭峋不在附近,但找人並非難事,謝齡將神識往外一擴,寸寸地漫過山崗,沒多久,便在某塊山石上尋見這人。謝齡推門去找。

    蕭峋所在之處是一片山崖,背後密林叢生,眼前山巒起伏,視野開闊。夏夜裏有螢火,在虛空裏飄飄落落,彷彿追逐着什麼。謝齡提着蕭峋給他的那盞燈,迎着夜風螢火踩上山崖石板,腳步輕盈。

    蕭峋背對着他,由先前的站姿改換成了坐姿,手裏抓了根狗尾巴草,上上下下晃圈兒。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與其說懶散,不若稱之爲不耐煩。

    謝齡人沒走到蕭峋身側,聲音先丟過去:“不在屋子裏睡覺,跑來這裏做什麼?”

    “師父?”蕭峋唰的轉頭。謝齡離蕭峋近了,見他漆黑的眼眸被螢火燈輝照亮,神情甚是驚喜。

    “嗯。”謝齡應了聲。

    蕭峋坐着的這塊石頭寬敞,卻因他不偏不倚坐在正中,很難再容下第二個人。他往旁側挪了挪,給謝齡讓出位置。謝齡極自然地一撩衣袖,坐去這人身旁,把提燈放到地上。他聽得蕭峋低低地喊:“師父。”

    “心情不好?”謝齡偏首,目光落在蕭峋側臉上。這人抿着脣,臉龐的線條,活似有人欠了他一座金山。

    蕭峋沒答這話,甩了甩手上這根狗尾巴草,問:“師父是來找我的麼?”

    謝齡擡擡眉梢,反問他:“深更半夜來這裏,不找你,難道找鬼?”

    蕭峋這才把腦袋轉過去,掃了眼那盞雕了狼圖案的燈,眸光來到謝齡指間,再順着手指往上移,掠過脖頸,落到他被月夜清光照亮的脣間,爾後猛一下抽離,又把臉別開。

    “那你找到了。”這一聲說得很輕,緊跟着甕聲甕氣地問:“師父明日有空嗎?”

    “想做什麼?”

    蕭峋慢慢吞吞地說道:“師父一向喜愛字畫,小鎮裏有間不錯的字畫鋪子,想帶師父去逛一逛。”

    說這話,蕭峋仍是垂着頭。從謝齡的角度看,活生生就是個耷拉着尾巴的小狼。謝齡本就是心軟了出來找他的,眼下見他這般,愈發無奈。

    偏生蕭峋還嘟囔着說:“其實我就是……想要師父多陪我一會兒。”

    謝齡連伸出手去敲這人腦袋都不忍心了。他垂眼復又掀起,生硬地板起臉,說:“練過劍之後再去。”

    “……還要練劍麼。”

    “什麼時候練完劍,什麼時候去。”

    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蕭峋心中涌上些歡喜,但也僅是些許。葉晚星說她白日裏再來拜會謝齡,可不能讓她撞上。蕭峋尋思着,聽得謝齡道了聲:“回去了。”

    “哦。”蕭峋低低應道。

    謝齡提燈起身,蕭峋跟在身後,瞥着這人被風牽起的衣角,心說大不了寅時便起來練劍,練到謝齡起牀。謝齡的作息很規律,辰時不到便起身,清吾山再怎麼想和人間道聯姻,也不可能挑那樣早的時候來訪吧?

    這人說到做到,在牀上睡了個囫圇覺,夤夜時分,便整好衣衫推門而出,拿着劍去到庭院中。

    凝在枝葉間的露水未晞,檐下廊外燈籠早滅,劍上光華是此間唯一的亮色。但這劍練得並不如何走心——練劍人的心神全在謝齡那屋子裏,時刻注意着裏面的動靜,對手上動作是否偏了、力道過輕還是過重渾不在意。

    過了一個時辰,日晷的指針指向卯時。天色仍舊濛濛,不過又有二三人提着劍來到庭院——人間道弟子都勤奮。蕭峋同他們道早,混在幾人之間出劍落劍,不時還向身旁人請教幾句。

    蕭峋稍微認真了些,估摸着時辰又練了一陣,收劍走去謝齡的主屋。

    日將出,東面的雲彩彷彿被人繪了一筆,金輝燦爛得要溢到山間來。謝齡掀開被子起身,洗漱,換下寢衣梳好頭,將門一拉,見到的便是蕭峋背對他坐在石階上的畫面。這人銀毛腦袋輕輕晃動着,手上拿了個東西,似乎在做什麼細緻手工。

    聽見門上傳出的響動,銀毛腦袋蹭的回頭,眼底盈滿光芒,語帶驚喜:“師父,你起牀啦。”

    謝齡偏頭打量了一下這人手裏的東西:一把銼刀和一小根木頭,看樣子是在做木雕。

    “你今日倒是早。”謝齡道。

    蕭峋從階上起身,把銼刀和木頭往衣袖裏一丟,笑眼彎彎說道:“徒弟練過劍了。”

    “練過了?”謝齡不信,這傢伙的懶散他是知曉的,睡要睡到日上三竿,練劍只能在下午和晚上。

    蕭峋早有準備,擡手往外一指,指向花廳之外的庭院,說:“同修們都可作證。”

    謝齡自然不會過去求證,也明白這傢伙一大早就守在他門口是爲了什麼,斂斂衣袖,道了聲“走吧”。

    他們從偏門離去。謝齡走在蕭峋半步之前,擇了條無人之路,踏着與平日無二的步調下山。

    山下小鎮也與謝齡昨日上午見到的無甚差別,街巷冷冷清清,但來到賣喫食的街上,食物的煙氣蒸騰起來,又顯出溫馨。蕭峋領着謝齡走進一家早點鋪子,吃了這裏特有的羹湯,然後纔去他說的字畫鋪。

    這是謝齡前兩夜未曾走過的街道,有好幾家賣字畫的軒閣,謝齡途經第一家時進去瞧了瞧,發現頗有幾分高手在民間的意思。

    他細細賞起這些字畫,蕭峋走在後面,但凡謝齡多看兩眼的,都讓老闆夥計給包起來。

    第一家店便轉了兩三刻鐘,兩人回到街上。蕭峋往衣袖裏一個接着一個塞錦盒,邊道:“師父,桃花那幅圖掛在書房吧,鳥雀爭食圖就掛器室,那屋子有些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