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更加劇烈的掙扎，可副人格將他死死的踩在地上，沒辦法起身。
“嚐嚐死亡的味道吧……”副人格眼中一狠，匕首刺破了男人的外衣。
“不要——”關鍵時刻，主人格在意識裏急切的喊道。“如果殺了他，就會走上和噩夢裏一樣的路了，這一次有阿爹、阿孃和弟弟，我不想……”
副人格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桌子上一家四口的照片，緩緩的收回了匕首。她隨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朝着男人的腦袋砸過去，親眼看着男人暈倒之後，才收回壓制住他的腳。
隨後拿起電話，給弟弟打了過去。
巧的是，今天是胡嫵媚的生日，父親來城裏辦事，正好和弟弟一起買了蛋糕，準備給女兒慶祝。
兩人剛到樓下就接到了電話，立即衝了上來。
看到眼中滿是擔憂的兩人，副人格輕輕的笑了笑，將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了主人格。
不爲別的，那樣的溫暖，她也曾體驗過。
等胡嫵媚緩過神來，就被弟弟拉在身後，看着父親將男人綁起來，撥打了報警電話。
“姐姐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弟弟將胡嫵媚小心的扶到沙發上坐下，見她還在發愣，以爲是被嚇到了，看向男人的目光更加不善，恨不得衝上去再補上兩腳。
父親也快速走到她的身邊，第一時間確認她有沒有受傷。“警察很快就過來了，阿爹和你弟弟都在。”
“再見了——”
恍惚間，胡嫵媚聽到一道來自心底的告別。
之後，就再也感受不到副人格的存在了。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冥冥之中察覺到，副人格是真的消失了。
往後的人生中，胡嫵媚已經有了保護她的人。
副人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確定了胡嫵媚不需要她的保護後，還給了胡嫵媚正常的生活。
警察很快就趕過來了，弟弟擔心姐姐回憶起剛剛的畫面，會再次受到刺激，主動擋在警察的面前。
“這個人自稱是姐姐前室友的男朋友，姐姐告訴他前室友已經搬走了，他不信，還硬闖進來，甚至威脅姐姐，要她把前室友的地址告訴他，姐姐不知道，他就想動粗，將姐姐退倒，姐姐也是情急之下爲了自保，纔拿花瓶將他砸暈的，要不然受傷的就會是姐姐，這應該屬於正當防衛吧。”
末了，弟弟還替姐姐解釋了傷人的原因。
“是這樣嗎？”警察看向弟弟身後的胡嫵媚。“我們需要了解更加詳細的經過，請配合。”
“我姐姐被嚇壞了，我來回答就可以。”弟弟再次出聲。
“你不是當事人。”警察拒絕了弟弟的請求。“我們想聽當事人描述。”
“沒事的，我可以。”胡嫵媚拉住還想再說什麼的弟弟，看向警察。“事情的大概就像是我弟弟說的那樣，還有哪些細節你們想了解，我會配合的。”
“我們已經聯繫到了王小翠……”或許是胡嫵媚的配合，又或許是顧慮到她剛剛受到驚嚇，警察的聲音輕緩了許多。
案件很快結束了，忽略掉副人格的部分，再加上王小翠的證詞，男人很快被關進了監獄。
對於給胡嫵媚帶來的麻煩，王小翠反覆的道歉。
“這裏小區的設備太老舊了，你一個女孩子住不安全。”那個給胡嫵媚做筆錄的警察臨走時提醒道：“如果可以，還是搬到一些安全設施比較齊全的小區，最起碼安全有保障。”
“謝謝警察叔叔，我會勸我姐姐多考慮的。”弟弟笑着感謝。
不料對面的警察挑了挑眉，調侃道：“雖然警察叔叔是全國人民的統一稱呼，但我還是想聲明一下，我和你姐姐差不多大，叫叔叔是不是不適合。”
一句玩笑，讓原本沉重的氛圍緩和了不少。
後來，在弟弟和阿爹大力堅持下，胡嫵媚重新租了安保設施都比較完善的房子。
巧合的是，當初的那位警察也住在同一幢樓裏，有時候也會遇到，相處的久了，就熟識了。
再後來，弟弟畢業了，胡嫵媚也和當初的那位警察結了婚。
婚禮上，阿爹和弟弟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婚後的生活平平淡淡，踏踏實實，偶爾有一些小災小難，倒也過得順遂。
她這一輩子，小時候有阿爹的保護，阿爹走了之後，弟弟成爲了她的後盾，結婚之後，丈夫對她很好，也很體貼。
胡嫵媚離去的那一年兒女雙全，兒子繼承了父親，成爲了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女兒也如願考進了自己心意的大學，成爲了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這個夢境，你可還滿意？”
餘凉平淡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胡嫵媚睜開眼，迷茫的看着周圍的一切。
“原來只是夢境啊……”胡嫵媚跪在天台上，等所有的記憶都恢復後，自嘲的笑了笑。“我這一生都在與警察周旋，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想不到在夢境中，竟然嫁給了警察，真是諷刺啊。”
“這是重新來過後，你自己的選擇，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餘凉飄到她的面前，無悲無喜，俯視着她。
“滿意，我真的很滿意。”胡嫵媚捂住心口，一滴滴滾燙的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衆所周知，靈魂狀態下是沒有眼淚的，除非靈魂的情緒有特別大的波動。
至於流下的淚水，都是靈魂所化。
淚水流的越多，她的靈魂就越虛弱。
餘凉沉默的看着身體越來越透明的胡嫵媚，聽着她幾乎崩潰的控訴。
“正是因爲夢境那麼美好，所以才顯得現實那麼荒唐，我活的就像個笑話。原來，如果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如果我沒有遇到那些事情，我也可以有一個正常的人生，可以光明正大的活下陽光下，不用想怎麼活下去，怎麼纔不會被欺負，怎麼不會被人踩在腳下。”
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靈魂愈加透明。
“多麼可笑啊，我竟然現在還在期盼，這場夢要是真的該多好啊……”
夢境和現實對比後的巨大落差，對於胡嫵媚來說，纔是最殘酷的。
如果她沒有嘗過甜的滋味，那麼對於苦的味道，也不會有太大反應。
可上天偏偏讓她嚐到了一次甜，那麼，她便再也忍受不了苦。
“想彌補一些事情嗎，倘若讓你短暫的再活一次，即便只有幾天，爲那些被你親手葬送的生命，也爲了對得起這一場喚醒你良知的夢境。”餘涼站在天台上。
左邊是燦爛的霓虹，那裏是人間。
右邊是痛苦的胡嫵媚，仿若地獄。
胡嫵媚擡起頭，仰望着餘凉。
餘凉的身後是一輪清冷的月亮，那皎潔的月光，彷彿可以洗淨她身上所有的罪孽。
她就這麼靜靜的看着，看着月亮，也看着餘凉。
許久，像是下定了決心，堅定的點點頭。
“夢境裏的我和現在的我截然不同，可最後，我想和她一樣，清清白白的走，至少讓我還完所有的罪孽，如果有來生，大概就可以重新嘗試一下新的生活了吧。”
“既然如初，那便滿足你——”餘凉踏出一隻腳，走進了地獄，對着胡嫵媚伸出了手。
胡嫵媚將手搭在餘凉的手上，身體不由自主的飄起來。
餘凉拉着她，慢慢越過天台，走向人間。
胡嫵媚的身體越發凝實，兩人緩緩的，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裏，飄落到地面。
看着玻璃櫥窗裏已近變成人類的身體，胡嫵媚對着裏面的自己溫柔的笑了笑，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夢境中的自己，也在對着她笑。
“你也會贊成我的決定吧，畢竟在夢裏，你可以肆無忌憚的善良。”胡嫵媚自言自語道。
櫥窗裏並不能映出餘凉的身影，她轉過頭看向依舊飄在空中的餘凉，也對着她笑了笑。
餘凉將自己的手機遞給胡嫵媚。
後者沒有猶豫，直接撥打了一個號碼。
“是警察局嗎，我要自首。”
打完電話，胡嫵媚將手機還給餘凉，露出了一個如負釋重的笑。
警察很快就趕了過來，看到爲首之人後，胡嫵媚稍稍的愣了愣。
“就是你報的警？”
這人工作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
“……是。”胡嫵媚突然有些釋然了，對着面前的警察笑了笑。“我就是你們一直在通緝的組織成員，我叫胡嫵媚，在裏面排行第五，現在，我想自首。”
“那跟我們走一趟吧。”聽到胡嫵媚的介紹，爲首的警察顯然很喫驚，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
“好，我跟你走。”胡嫵媚的眼中盡是溫柔，朝着他伸出了手，就像夢境中，無數次她朝着他伸出的手。
可惜這裏不是夢境，迴應她的也不是對方溫暖的掌心，而是冰冷的手銬。
她跟在他的身後，眼眶漸漸發紅。
她努力的不想讓眼淚流下來，努力讓自己保留最後的體面。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你，可見到是你，我真的很開心。
你可能不知道，在夢境中我們已經見過無數次，那個時候的我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這是我們在現實中的第一次見面，可第一面，我就想跟你走了，也只想跟你走，即便是以這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