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濤自幼習武,習慣早起。趙志全雖然喜歡睡懶覺,但覺得公子已經起牀了,而自己卻擁被高臥,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於是每天只得早起相陪。
兩人目注東方,只見東方的天空逐漸泛白,進而橘紅,終於漫天紅錦,天海之間一片火紅,隨即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這種景象郭濤無比熟悉,但卻百看不厭,總覺得這是人世間最偉大的景緻。
朝霞映紅了郭濤的眼睛,郭濤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兩口溼潤的海風,放縱自己的眼睛向最遠處眺望。
忽然間,郭濤發現正前方天海相接之際的紅霞之中似乎有一排黑點兒在移動。
郭濤身具上乘武學,目力遠優於趙志全,他當下運足目力仔細觀望。
過了一會兒工夫,那些黑點兒越來越大,看起來好像是無數的船帆。
盞茶功夫過後,趙志全也看到了這些帆影。
二人凝目來船,帆影愈加地真切。
對面的船隊漸漸行近,但到底有多少條船,兩人看不出來。
只見得旌旗如雲,赫然是一個龐大的船隊蔽海而來。
來船更加地近了。
只見來船陣列之中有一艘巨大的樓船。樓船的船桅上空,一面杏黃色帥旗正在迎風舒捲。
這面旗郭、趙兩人都沒有見過,但趙志全從前聽海盜們談起過。
記得當時有人說:“只要見到這面杏黃色帥旗,甭管你是海龍、海虎、海象、海獅、海豹、海狼、還是還狗子,只要是海盜,立馬快逃,能逃多快就逃多快,能跑多遠便跑多遠,逃跑不了的就要倒大黴!”
趙志全張目結舌,磕磕巴巴地叫道:“我的天!是寶船!是鄭公公的寶船!”
聽到了這句話,郭濤的心一下子就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他嘴裏卻仍在自言自語小聲說道:“寶船!鄭公公!這些傳說之中的人物怎麼突然就來到了我的眼前?”
郭濤兒時曾經聽父親郭如柏說起過鄭和下西洋的故事。
他記得,當時父親稱鄭和爲大明皇家第一高手,海內第一奇人,功力通神,天下無敵。爲揚中國聲威,鄭和率領大明遠洋水師數下西洋,往來於萬國,爲大明王朝立下了不朽的功勳。
只要提起此人,大明朝野皆交口讚頌。
時至今日,郭濤仍然清楚地記得父親說起鄭公公之時的滿臉敬慕之情。
於是,這位鄭公公很久以來一直就是郭濤心中的一個傳說,就像古往今來的遊俠劍仙一樣高高在上而遙不可及。
如今驟然聽說對面的船隊就是大明遠洋水師,傳說之中的人物就在面前,郭濤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只見對面帥船上有令旗擺動,艦隊前方立刻分出了三艘八帆戰船,向着郭濤的座船迎來。
三艘戰船的艙面上已經立定無數的士兵,他們各執刀槍,刀刃槍尖上正反射出點點寒光,肅穆的陣容之中正在散發出一股無所不摧的殺氣。
當先戰船上空,一面紅旗正迎風招展,上書一個斗大的“明”字。船頭正中,一門霹靂火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郭濤。
看看雙方相距已不足三十丈,少年將軍一字一頓地大聲喝道:“奉大明宣德皇帝陛下詔命,大明遠洋水師七下西洋。
來者何人?
速速落下帆來,接受盤查!
若不然,本將軍就要開炮了!”
他的說話聲以渾厚內力遠遠地傳送過來,郭濤等人聽得清清楚楚。
郭濤並沒有覺得對方會怎麼樣,旁邊的趙志全卻着急了。郭濤不知道霹靂火炮是什麼東西,可趙志全聽說過,據說此炮一發,就是神仙也在所難逃。
於是,趙志全趕忙上前問郭濤:“公子,我們是不是接受盤查?”
見郭濤微微點頭,趙志全便立刻帶人降下了船帆。
這邊郭濤也不甘示弱,他一邊抱拳行禮,一面運起內力,緩緩答道:“江湖末學郭濤,流落海外七年。今欲重返中土,於大洋之上得遇將軍,實乃幸事!
在下等這便接受盤查。”
此時,船帆已經落了下來,船行漸漸地慢了下來。
兩船接近,對船伸過來十幾支撓鉤,搭住了郭濤的乘船,兩船就此靠在了一起。
從明軍戰船上下來一旗士兵,在小旗的帶領下將郭濤全船搜索了一遍,隨後帶郭濤等人登上了明軍戰艦。
那位少年將軍親自過來問話。
郭濤見此人身高與自己相仿,但身體比自己健壯,肩寬背厚,方臉上一雙皎如朗星的眼睛格外有神。看他走過來的穩健步履,顯然身具武功。至於功力的深淺,郭濤還看不出來。
少年將軍也在打量着郭濤,他在心中暗贊:“好英俊的一個少年!好明亮的一雙眼睛!”
見郭濤等人都在看向自己,那位少年將軍在六尺外就停住了腳步。
他和顏悅色地問道:“兄臺自稱‘流落海外七年’。可依我看來,七年之前,兄臺應該還是個孩子吧,此事應當從何說起呢?”
說完,他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視着郭濤。
郭濤奇怪,盤查還有這樣滿面春風盤查的嗎?
但奇怪歸奇怪,對方的問話還是要回答。
於是,郭濤開始簡略地敘述整個事情經過,從中土家禍一直說到落難孤島。但隱去了拜師習藝這一段事情,郭濤不想因爲寂寞島上的絕世武功而引出是非。
當聽到郭濤在海灘上一棍擊斃十七八個海匪之時,少年將軍二目之中精光一閃,顯然,這位將軍也是好武之人。
再聽說郭濤奪船之後,打算先到滿刺加,然後準備搭船返回中原之時,少年將軍臉上的笑容就更加地溫暖人心了。
望着這位將軍滿臉的笑容,郭濤有一個問題差一點兒衝口而出:“我欲歸故鄉,報親仇,你爲什麼這麼高興?
這些事情好像與你沒有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