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過河卒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過夜
    天色已晚,張月鹿沒有趁着夜色趕路的意思,好在山市中也有客棧,兩人便結伴來到此地的客棧。

    客棧着實不大,沒有那麼多獨棟院子,只有一座二層主樓,一樓大堂充作酒樓,二樓是客房。

    兩人剛進酒樓,不對,是兩人剛進客棧一樓大堂,張月鹿的目光便落在櫃檯後的酒罈子上,順理成章地提議道:“看在我送你飛刀的情分上,我們喝一杯吧。”

    齊玄素用說書先生的口氣道:“見識了傳說中的黑市,張青霄覺得自己的江湖經驗得到了增進,收穫很大,於是決定犒勞自己一下。”

    張月鹿輕笑道:“我們不妨換個說法,說好一起逛山市,齊天淵半路做了逃兵,讓張月鹿孤軍奮戰,於情於理,都該罰酒三杯。”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櫃檯前,張月鹿直接說道:“燒酒,兩壇,要半斤裝的。”

    “兩個太平錢。”掌櫃不給齊玄素拒絕的機會,直接從櫃檯後取出兩個酒罈,擺在兩人的面前。

    張月鹿丟下兩個太平錢,然後一手一隻酒罈,往不遠處的空桌走去。

    齊玄素只能跟在張月鹿的身後。

    兩人面對面地坐下,張月鹿一手拍開泥封,因爲酒罈並不大的緣故,直接用酒罈小口喝酒。

    齊玄素也學着張月鹿的樣子,拍開自己那一罈的泥封,用酒罈喝酒。

    齊玄素自從認識張月鹿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酒量見長,再加上齊玄素有了部分武夫神異,喝完大半壇之後竟是沒有多少醉意。

    張月鹿已經喝完自己的那一罈,起身來到櫃檯,問道:“掌櫃,還有客房嗎?”

    掌櫃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說道:“有,不過只剩下一間了。”

    張月鹿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那就開一間房,正好省錢了。”

    “一間上房,一個太平錢。”掌櫃道。

    張月鹿拿出一枚太平錢,放在櫃檯上。

    掌櫃收起太平錢,遞給張月鹿一把鑰匙:“上了二樓,往東最裏面的一間就是。”

    張月鹿接過鑰匙,直接往二樓走去。

    齊玄素看了眼張月鹿上樓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半壇酒,頓時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然後在掌櫃的玩味目光中,齊玄素決定先把自己的酒喝完,也不知是不想浪費太平錢,還是打算用酒壯膽。

    一罈酒喝完,齊玄素緩緩起身,在掌櫃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也往二樓走去。

    來到房間外,齊玄素又開始天人交戰,是敲門呢,還是去外面逛一逛?反正一宿不睡也不算什麼。

    最終,那一罈酒不是白喝的,齊玄素還是鼓起勇氣,打算敲門。

    然後齊玄素髮現門沒從裏面閂住,他只是輕輕一碰,門便開了。

    齊玄素走入房中,裏面只有一張牀,張月鹿和衣躺在牀上,只是脫了鞋履,身上蓋着她自己的斗篷。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張月鹿還睜着雙眼,眼裏閃着微弱的光,哪怕沒有掌燈,齊玄素也能感覺到張月鹿正盯着自己。

    齊玄素只覺得身子發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此僵持了片刻之後,張月鹿打破了沉默:“你打算站一宿嗎?”

    齊玄素輕咳一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是……”

    張月鹿輕聲打斷道:“當初去西域,一起在雪窩子裏過夜,也沒這些講究,我看是你的心思邪了。”

    齊玄素啞然無言,只能把門關上,自己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打算這麼將就一宿。

    張月鹿合上雙眼,不一會兒就有細微的呼吸聲響起。

    齊玄素微微發怔。

    她就這麼安心地睡了,竟是這般信任自己麼?

    那麼自己對得起這份信任嗎?

    齊玄素望向望向窗外的明月,不由輕嘆一聲。

    就在各種此起彼伏的思緒之中,齊玄素竟是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

    這次不是什麼靈山大巫,而是一處青山秀水所在。

    靜靜深夜,月涌江流。

    他乘坐一葉扁舟,順流而下。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他坐在小舟的中央,船首坐着一個人,船尾坐着一個人,使得小舟剛好維持平衡。

    雖然他看不清這兩人的相貌,但心底卻生出親近,心間一片安寧祥和。

    等到齊玄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然後他發現自己身上蓋着張月鹿的斗篷,甚至還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牀上乾乾淨淨,張月鹿已經不見了蹤影。

    齊玄素又想起了昨晚的夢境,這是他自加入清平會以來難得的好夢,那種安寧祥和的感覺讓他記憶深刻,甚至還有點點餘韻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不忍遺忘。

    便在這時,張月鹿推門進來,手裏竟是端着一籠屜包子。

    “你醒了。”張月鹿將包子放在桌上,“給你買的。”

    齊玄素起身將張月鹿的斗篷放在牀上,淨了手,坐到桌前,然後問道:“你呢?”

    “我有‘辟穀術’。”張月鹿虛拍了下自己的小腹。

    齊玄素以玩笑的語氣問道:“怎麼對我這麼好?”

    其實齊玄素在心底隱隱有一種希望,張月鹿不是因爲有求於他纔會待他這般特殊,而是因爲他這個人。

    張月鹿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喫你的。”

    齊玄素沒有客氣,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張月鹿就坐在齊玄素的對面,雙手托腮地看着齊玄素喫包子,問道:“味道如何?”

    “還不錯。”齊玄素被張月鹿看得有些不大自在,喫相變得斯文起來。

    張月鹿道:“我記得去西域的時候,冷乾糧配涼水,你都能喫得下去,可見你口中的‘不錯’應該是不怎麼好喫。”

    齊玄素哭笑不得道:“我對喫的不太講究苛求,不意味着我分不出好壞,我的口味還是很正常的。要不你也嘗一個?”

    “不了。”張月鹿拒絕道,“想要駐顏有術,辟穀是基本條件。”

    “我還以爲你不在意這些呢。”齊玄素繼續喫包子。

    張月鹿道:“我憑什麼不在意啊,幾十年後,別人才徐娘半老,我就得變成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我看你是其心可誅。”

    兩人都不是什麼鐘鳴鼎食的世家出身,自然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就這麼說說笑笑地喫過了早飯,離開客棧,出了山市,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