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過河卒 >第八十五章 鬼頭刀
    總共是三個犯人。

    第一個犯人被押到邢臺上,五花大綁,雙手背縛,劊子手先是喝了一口酒,噴在鬼頭刀上,藍汪汪的滲人。然後伸手將犯人背後寫着姓名和一個“斬”字的牌子摘下,手起刀落。

    骨碌碌,一個人頭滾落在地。

    從頭至尾,一聲不吭。

    人羣中響起一陣叫好聲。

    明明沒有半分溫度,冷得嚇人,可氣氛卻是十分熱烈。

    接着是第二個犯人,還是老套路,不過這個犯人竟是咿咿呀呀唱了起來:“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恨相見的遲,怨歸去的疾,柳絲長,玉驄難系……”

    還未等他唱完,就被鬼卒把腦袋往下一按,然後又是劊子手上前手起刀落,血光四濺。

    人羣中又是一陣叫好聲。

    氣氛越發熱烈。

    齊玄素卻是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最後一個犯人被兩名鬼卒押着,踉踉蹌蹌地走上刑場。

    這個犯人的臉上貼着一張白紙,看不清面貌。

    不知爲何,齊玄素總覺得這個犯人有些眼熟。

    便在這時,有鬼卒將那張覆蓋在犯人臉上的白紙揭下,露出犯人的真容,竟與齊玄素一模一樣。

    齊玄素不由一驚。

    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周圍的“人羣”原本都是對齊玄素視若無睹,可隨着齊玄素這一驚,竟是齊齊朝着齊玄素望來,似乎剛發現齊玄素這個大活人。

    先前的喧鬧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見。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下一刻,這些“人”朝着齊玄素涌來,七手八腳地抓住齊玄素,要把齊玄素拉下馬來。

    齊玄素知道多半是自己的一驚熄滅了一盞陽燈,想要逃走,卻驚覺自己的所有修爲都消失不見了一般,根本掙脫不開,被輕而易舉地拉下馬來,只覺得天旋地轉。

    待到齊玄素回神的時候,他已經被按在了刑臺上,脖子後涼氣直冒。

    不遠處就是那張用來遮面的白紙,上面畫着一個小人,正是齊玄素的樣子。

    齊玄素知道自己這是着了道,想要奮起反抗,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大概只剩下普通青年男子的力氣,別說反抗,就是擡頭都難。

    劊子手第三次飲酒,然後第三次噴在手中的鬼頭刀上面。

    如果不出意外,齊玄素馬上就要身首異處。

    死寂的“人羣”再次熱鬧起來,喧鬧之聲再次如潮水一般涌來。

    齊玄素怒吼一聲,紅了眼,拼命掙脫鬼卒的束縛。生死關頭之際,他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不僅擡起了頭,甚至將身上壓着的鬼卒直接掀翻在地。

    這些鬼卒雖然詭異,但力氣也就是普通人的力氣,被齊玄素猛地一掙,便按不住了。

    齊玄素沒了力氣和修爲,可與人廝殺搏鬥的技擊本事卻不會忘了,順勢朝另一名鬼卒一撞。這些鬼卒還真就與普通人一樣,立時被齊玄素撞了個人仰馬翻。

    就在這時,底下看熱鬧的“人羣”不幹了,眼看着熱鬧看不成,還想跑,立時涌了過來,伸出一隻只乾枯的手掌,要把齊玄素捉拿回去。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齊玄素此時沒有異於常人的武夫氣力,可不敢與這麼多“人”較勁,轉身就跑。

    萬幸,齊玄素的那匹劣馬真有幾分靈性,竟然沒有逃走,反而是過來接應齊玄素。

    齊玄素從刑臺上縱身一躍,跳上馬背,然後縱馬狂奔。

    那些“人”雖然個個面目猙獰,但如活人一般,紛紛躲避,生怕被馬撞到。

    齊玄素就這麼縱馬衝了出來。

    跑出一段之後,齊玄素見後面沒“人”追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隊接親娶妻的隊伍迎面走來,新郎官臉上撲着雪白的粉,抹了兩團腮紅,嘴脣塗了鮮紅如血的口脂,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

    馬後面是一位挑着新娘嫁妝的腳伕,馬前一人抱着新娘的梳妝物品盒,前面一乘轎子,外面都用各種草木花卉裝飾着,此可謂“花轎”,轎子後面一挑夫挑着一擔魚肉,表示女方孃家祝福夫婿富貴有餘。

    再離得近了,仔細一瞧,新郎官、紅馬、花轎、轎伕、嫁妝還有吹吹打打的人羣,竟都是紙紮的。

    齊玄素對上新郎官那雙沒有眼白只有眼黑的眼睛,心中暗道不好,以眼角餘光環顧左右,只見得旁邊是一座春樓,透過窗格可以瞧見裏面有女子正在對鏡梳妝,可畫了一會兒之後,似乎不甚滿意,於是女子直接將臉上面皮撕扯下來,顯出真容,臉色青翠,牙嶙峋猶如鋸齒一般。那女子把麪皮鋪在桌上,拿起一支彩筆在上面描畫了幾筆,又把筆扔在一旁,然後雙手將麪皮覆在臉上,頃刻間又化成一位美女。

    這莫不是神怪話本中的畫皮?

    齊玄素看得寒氣大冒,卻不肯束手待斃,翻身下馬,牽馬來到路旁,將馬留在門外,一頭進了這座春樓,避開那隊紙人。

    一瞬間,女子的笑聲大作,四面迴盪,竟是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是從什麼方向傳來。

    先前描眉打鬢的女子出現在齊玄素的面前,死死盯着齊玄素,好像是在看一塊鮮美的肥肉。

    齊玄素只覺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不同於江湖廝殺,死在別人的手中,那也是真刀真槍地拼殺,死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好歹是個明白鬼。

    可死在了這等莫名其妙的地方,算是什麼事?那可真是個糊塗鬼了。

    女鬼不管這麼多,猛地朝着齊玄素撲來,十指的指甲老長,口中獠牙隱現,舌頭更是直接垂到胸口。

    齊玄素一咬牙,朝着女鬼當頭一拳。

    出乎齊玄素的意料之外,女鬼竟然被這一拳打了個踉蹌,似乎被打懵了,愣了一會兒後竟是捂着臉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齊玄素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沒了一身修爲不假,可這裏的“人”似乎和他一樣,除了會些嚇人的本事之外,同樣沒有神通,就是些“普通人”。而且他還有年輕男子的力氣,連先前的鬼卒都被他掀翻了,再加上他好歹是個練家子,只要他不害怕,這個做皮肉生意的弱女子,怎麼是他的對手?這又不是武俠話本,那些厲害女人都愛躲在行院裏做花魁。

    齊玄素想到此處,膽氣大壯,看着周圍還有幾個戴着綠頭巾的龜奴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一個縱身過去,一拳一個,全都放倒在地。

    畫皮女子見齊玄素這個煞星這般可怕,顧不得哭,趕忙向外逃去。

    “哼,想逃?”齊玄素一個箭步追上去,便要把這個“畫皮”給揪回來。

    便在此時,一刀斜斜劈出。

    齊玄素吃了一驚,猛地停住身形。

    刀鋒幾乎是擦着齊玄素的指尖過去,若是再遲一步,他就要被這一刀砍下半截胳膊。

    如今他可沒有血肉衍生的神通,胳膊沒了就是真沒了。

    齊玄素擡眼望去,正是先前刑場上的劊子手,端着那口藍汪汪的鬼頭刀,不知何時追了過來。

    齊玄素暗道這老小子夠陰,自己先前回頭的時候,還不見人影,趁着自己放鬆警惕,就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

    不過齊玄素已經不怕他,雙方都沒有神通,就相當於境界修爲持平,這不就是同境交手嗎,齊玄素還沒怕過誰。

    齊玄素環顧左右,見有一根鐵質燭臺,他伸手拿過燭臺,當作叉子使用。

    劊子手也不說話,舉着手中的鬼頭刀朝着齊玄素當頭劈下。

    齊玄素不閃不躲,舉起手中的燭臺,橫於身前,便要擋下這一刀,順帶試探下這劊子手的氣力大小。若是力氣大,那他就遊鬥,若是力氣小,那就直接上。

    不過出乎齊玄素的意料之外,自己擋的這一下卻是落在空處,不僅沒有受力所在,而且沒有碰到任何實物。

    並非齊玄素招式落空,而是那劊子手的鬼頭刀彷彿只是一個幻象,就這麼穿過了齊玄素手中橫着的燭臺,砍向齊玄素的脖子。

    齊玄素此時只有一個念頭,老小子玩陰的,用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