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在房間裏突兀響起。
左辰夜完全沒有防備，也沒有料到，硬生生捱了喬然這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的，可見她下手不輕。比起臉上的疼痛，更震撼的是他的心。這個該死的女人，每次都刷新他的認知。
趁着他怔愣的片刻，她用力推開他，身體承載的重量減輕後，她快速坐起來，將自己的禮服拉上去，扣着鈕釦。她的手指，不停地顫抖，不停地打滑，一個簡單的鈕釦，扣了好幾遍都扣不上。
心中無數的委屈襲上來，她明媚的眼眶裏不斷地涌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擋也擋不住，斷了線般滑落。
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更不願意當着他的面哭泣，她擡手想擦拭眼淚，反而越拭越多。
懊悔，羞愧，憤怒，無數情感在心頭交錯，她不能原諒自己。
因爲她終於意識到，即便他羞辱她，踐踏她的尊嚴，她骨子裏深處，竟然還是在意他的。
她直到今天，直到剛纔那一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態度，早在天龍山綁架事情之後，就開始發生了轉變。他儼然走進了她的內心。她已經對他，產生了感情。
所以，當知道他失去了那段珍貴的記憶，她纔會覺得無比失望，纔會覺得心裏難過。
之所以身體會沉淪，也是因爲心裏有他。
之所以會羞憤難當，也是因爲她被他深深傷害到了。
即便她不願承認，也無法否認，她已經對他動了心，纔會覺得心痛。
而這一巴掌，讓左辰夜從激情中猛然清醒。
她竟然煽了他一耳光。
這是她第二次煽他耳光。
這一次，他竟然沒有任何憤怒的感覺。因爲，他從未見過她哭泣的模樣。
此刻，她無聲地流着淚，看得出來，她努力想要剋制自己，不停地深呼吸，卻控制不住。
他被她傷痛的模樣刺痛到了，心裏針扎一般難受。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哭泣，如此惹人心疼。
從小到大，他最厭惡女人哭泣。他的母親沈秀韻，因爲他的奶奶強勢霸道，她覺得受了委屈，總是私下哭泣，讓他覺得她很無用。他的妹妹，因爲驕縱成性，總是因爲得不到滿足而大肆哭鬧，讓他覺得很難纏。
所以，安雲熙梨花帶雨，嬌柔的模樣，激不起他任何同情和共鳴。
他見到女人哭泣，唯有心煩和討厭。
對安雲熙，僅僅出於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所以他才決定和她訂婚。
他明明被煽了一耳光，卻生不出氣來。
甚至想開口安慰她，可是以他高傲的自尊心，道歉的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他凝眉，一言不發，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扣上襯衫的鈕釦，繫上皮帶，重新打好領帶。擡腕看了下手錶，他略略皺眉，竟然十一點半都過了。見鬼，樓下的訂婚儀式肯定要推遲了，所有人都在等他。
他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機，之前因爲頭疼，不想被打擾，他調整成爲靜音。
果然，手機上有上百個未接電話，還有無數微信消息，全都是問他在哪，催促他的。
他深深皺眉，快速給沈秀韻回了條消息，“再等十分鐘。”
而這時，喬然已經穿好自己的衣服。
她臉上淚痕猶在，紅腫的雙脣微微哆嗦着。
他瞥見，抽出幾張餐巾紙，伸手想要替她擦拭眼淚。
她彷彿受到驚嚇一般，往後瑟瑟一縮，彷彿他是洪水猛獸，會對她再次下手。
他皺眉更深，她躲避他的樣子，令他心裏極不舒服。
明明想要對她說抱歉，明明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行爲太過分了，可是到嘴的話，卻依舊冰冷至極。
“桌上的兩份文書，需要你簽字。”
他終於說服了自己，喬然只是個拜金心機女，自己不能再被她迷惑，不管她此刻看起來多麼惹人心疼，他都不能容許自己再被迷惑，他絕不能輕易動搖，不能被她左右。
喬然拿起桌上的筆，兩份文件，每一份上，她都快速簽好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一欄還是空白，她也不管，將筆往桌上一丟。
簽了字，他和她再也沒有瓜葛。
她被他羞辱得還不夠嗎？在這裏待得越久，越是自取其辱。
文件下面有兩本離婚證，她抽走其中一本，飛快地站起來，轉身離開，多待一分鐘，她都無法忍受。
“等……”
左辰夜剛想開口，可惜喬然已經飛奔出門，並且“砰”一聲，重重甩上房門。
他其實想說，兩本離婚證上都還沒有蓋鋼印，她就拿走了。
轉念一想。
算了，反正離婚文書上已經蓋上民政局的印章，她剛纔已經簽好，只要他也簽了字，法律效力就已經產生。以後他的那本離婚證上蓋了鋼印，就足夠了。
只是，當他拿起桌上的筆，卻遲遲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