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你再仔細看看，這單子沒錯啊，這寫的黑米袋，底沾白，麻花巷巷尾倒數第二家，一袋米三醬醋，這就是你家的貨，沒弄錯。”
榮耀祖說着，還把貨單往前遞了遞。
“我自家的袋子我會認不出嗎，你弄錯就弄錯了，還不承認，是想我去店裏鬧嗎？”膀大腰圓面相兇橫的婦人就差指着榮耀祖的鼻子罵了。
“不是，你這……”榮耀祖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只得讓對方再仔細看一下貨單。
結果婦人更生氣了，雙手叉腰，怒道：“我又不識字，你拿着個亂七八糟的單子就想讓我認下，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大家快來看啊，這賴皮趁着我家男人不在，竟上門欺辱於我，欺我不識字啊……”婦人嗓門奇大，沒一會就把整條巷子的人鬧出來了。
衆目睽睽之下，榮耀祖說又說不過對方，打也打不得，只得原路返回。
回到店裏後，二掌櫃一聽這事便知道榮耀祖是被人刁難了，本想提點一二，但記起榮李的請求，便什麼也沒說。
負責發貨的人和榮耀祖一一覈對後，說榮耀祖沒錯，這就是那家的貨。
榮耀祖頓時來了氣，他就知道他沒錯，果然是那婦人肆意刁難！
心裏有氣，身體便有勁，榮耀祖氣呼呼的拿着貨，便是腳有些跛，也硬是給他走出了大步流星的感覺。
“嬸子，我覈對過了，這貨沒錯，是你弄錯了。”榮耀祖到底年輕，沒什麼生活閱歷，這不，一到婦人家就嚷嚷上了。
婦人當然知道榮耀祖沒送錯，但她就是要折騰一下對方，畢竟她習慣了。
這花錢買了東西不戲弄送貨的一番，總感覺自己虧了。
尋常遇到的送貨工，被她刁難了便刁難了，也沒見說什麼，怎麼到了這愣頭青身上竟這般較真了？
於是，婦人怒了，指着榮耀祖的鼻子罵起街來，用語之粗俗，詞彙之豐富，簡直讓人歎爲觀止。
榮耀祖愣是給罵傻眼了。
回過神後，榮耀祖氣得臉都紅了，把手裏的貨放到一邊，和婦人對罵起來。
附近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有敢和這個婦人吵架的人，不免新奇，在一旁看起了好戲。
只是榮耀祖哪裏是婦人的對手？纔對罵了一會便敗下陣來，正想認栽，把東西拿回去，卻被撲過來的婦人撓了一頓。
榮耀祖還手，打不過，只得抱起地上的貨沒命的跑了。
婦人瞧着榮耀祖落荒而逃的慫樣，囂張的笑了，“還敢跟老孃鬥！”
灰頭土臉的榮耀祖回到糧店後，一個沒忍住，委屈的哭了，他哪裏受過這種氣？
便是先前因他沾賭欠債的事很是被榮李教訓了一頓，但那也是身體上的，榮李又是跟他講道理的，他受了教訓，自覺理虧，便也沒覺得委屈。
可似婦人這般指着他鼻子罵他祖宗十八代，他就不能忍了，偏偏他嘴還不了，打又打不過，真是氣死他了！
“爹，我委屈死了……”正好榮李又回來搬貨，榮耀祖一看到他，眼淚便猶如泉涌般落下，哭得跟個奶娃娃似的。
榮李卻當做沒看見，背好兩大袋米後，快步離開了糧店。
“爹，你怎麼不理我啊？”榮耀祖不敢相信的看着榮李絕情的背影，先是抱怨了一句，想起榮李說過的話，便哭不下去了。
榮耀祖吸吸鼻子，正想止住淚，就聽得店裏那些夥計的笑聲，一個沒忍住，又哭了。
還是二掌櫃看不過眼，提點了榮耀祖兩句，告訴他那家人慣來如此，每回買貨都要想辦法折騰一下送貨的，不折騰不舒服。
但一般折騰個一兩次也就完了，榮耀祖這會再去送貨，那家人便會收了。
榮耀祖眨眨眼，不解道：“不是，那家人那麼麻煩，幹嘛還做他家生意啊？又不是什麼大生意，賺的錢給掌櫃的喝杯茶都不夠。”
二掌櫃笑了，“你呀，還是太年輕，這做生意哪有嫌錢賺多賺少的？只要賺到，那就是賺了。”
“店門大開，迎來送往，供得起大主顧，自然也收得了小主顧，哪管什麼煩不煩的？”
“記住一句話，要賺錢，要把錢切實的抓到手裏，那就得吃了所有的苦，忍住所有的氣。”
榮耀祖想了想，還是想不明白，但也沒有再哭了，擦擦淚，把貨拿好，再次去了麻花巷。
果然如二掌櫃說的那樣，這一次，婦人收了貨，沒有再說什麼。
榮耀祖好不容易完成一單任務，有些興奮，但對比其他人送貨的次數，便又蔫了，老老實實的拿貨送貨。
似麻花巷婦人那般難搞的客人還是少的，許多人家在看到送貨的是個臉上有傷的小夥子的時候，還會和藹的問上一句。
這讓榮耀祖很是開心，好人還是多的，大不了他以後避開麻花巷的單子便是了。
送了一天貨，榮耀祖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但想着工錢便又強打了精神。
但看着遞到手裏的三個銅板，榮耀祖暈了，怎麼才這麼點？
二掌櫃只把記賬的本子給榮耀祖看了一眼，榮耀祖便明白了，別人一天能送個十幾二十單，他才送了五單，按着店裏的工錢算法，他的確只能得三銅板。
“什麼，我爹竟然得了三百銅錢？”榮耀祖眼尖的看到了榮李的名字，發現他今天竟然賺了這麼多後，不免驚訝。
“這有什麼的？榮哥向來是我們這工錢最高的，今天這數還算少了呢。”有和榮李交好的苦力忍不住說了句。
其他人紛紛附和，看榮李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牛人。
本來也是牛人，老虎都打死一隻了，工錢賺得多不是應該的嗎？
榮耀祖不說話了，但他不說話，二掌櫃還有話要說，因爲榮耀祖今天送貨最少，按着店裏的慣例，必須得說他，讓他第二天多多努力。
被二掌櫃說了一頓後，榮耀祖虛脫了，低頭耷腦的跟在榮李身後，一大一小兩個跛子，遠遠的看着還挺和諧的。
“你今天賺了三個銅板，不管夠不夠喫，都是你自己賺的，賺多少喫多少，別想着回家蹭飯。”榮李買了些東西后，轉過頭對榮耀祖說道。
榮耀祖看看手裏的三個銅板，含淚買了兩個饅頭。
給糧店幹活，糧店是會包中午一餐的，榮耀祖早上就吃了劉氏偷偷塞給他的一個紅薯，中午喫的也沒什麼油水，到了晚上更是隻得喝水咽饅頭。
嚼着饅頭，聞着主屋飄來的肉香，榮耀祖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