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梵金樹 >第十四章 蚌病成珠·10
    夜色漆漆,整個龐大的賈府,猶如沉睡在黑夜裏的病獸。

    賈府還是隻有正廳周圍有火燭,其它的地方只剩黑黝黝的一片,彷彿什麼都能無聲無息地掩蓋下去。

    青巋和浸月如約潛入到了賈府之中。兩人一路小心探查,又來到了那口井邊。

    青巋打了一個法訣,讓那個老嬤嬤陷入了沉睡,然後走到井邊。兩人俯望着黑黢黢的井口,井裏很黑,不過找準角度,還是能看見倒映在井水裏的星光。微弱的星光,讓這口井顯得沒有那麼陰森。

    並沒有什麼異常,青巋凝眸一望,只能勉強看到井底似有極淡的妖氣痕跡。不知是妖術的殘留,還是僅僅因爲娟兒投井下去,讓井壁沾染了些許妖氣。

    浸月轉身欲走,突然聽見身後青巋的聲音傳來。

    “要不……”青巋開口,難得語氣有些遲疑:“你下去看看?”

    浸月:“??”

    浸月一時沒反應過來:“下去看看?到井裏去?”

    青巋點點頭:“下方有妖氣痕跡,還是仔細探查一番的好。”

    浸月眼睛都瞪大了,她轉頭再次看了一眼那口井。漆黑、陰溼、長滿滑膩膩的青苔,還冒着絲絲幽幽的妖氣的井,讓她下去看看?她一個姑娘家下去看看?

    看見浸月瞪得圓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青巋輕咳一聲,看向別處,沉着聲解釋道:“我……下不去。”

    浸月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從上自下開始打量青巋。他身材高大挺拔,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胸膛和虯勁的手臂。

    浸月想象了一下,沒錯,他肯定會卡在井口外面。

    儘管如此!她也不想下到那口井底下去!

    她不想讓她潔淨的裙襬變髒,更不想讓污漬沾到她的臉頰上,更更不想用手去觸碰那溼滑粘膩的井壁!

    不觸碰井壁,能查到更多在井外面看不見的信息嗎?不能,因爲這口井本身根本沒什麼好查的!

    “不去!”浸月毫不猶豫坦誠地表達了自己的抗拒:“太髒了,我不去。”

    其實這個回答是超出青巋預料的,他感覺到了浸月的不情願,但是他以爲浸月是害怕,因爲畢竟浸月的修爲不算太高,萬一有妖魔涌現,她應付不來。

    “太……髒了?”青巋微微皺了皺眉。

    “全是黑泥,”浸月理所當然地說道:“這口井肯定從來沒有人刷洗過。”說着,她還往遠離井的方向走了幾步,看向井的目光明顯的添上了幾分嫌棄。

    “刷洗……井?”青巋覺得他可能有點跟不上浸月的思路。

    “是啊,髒兮兮的,全是陳年老垢。”浸月還皺了皺鼻子。

    青巋轉過身,嚴肅的看向浸月,聲音義正言辭:“浸月姑娘,我等修仙之人,自是應捨身衛道,刀山火海尚且毅然奔赴,絕不皺眉,何況一點、一點……”

    青巋頓住片刻,原本激昂的聲音降下來不少:“一點,污泥。”

    浸月看着青巋目光如炬,正灼熱的望着自己,彷彿要讓她感受到他心中那份浩然。

    “不去。”

    浸月的下巴微微揚起,明亮的眼眸裏全是天真純澈,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任外界如何風吹雨打,我自保留心中純淨。

    青巋啞然。

    “我就是不去!”

    看見青巋張嘴,好似要說什麼,浸月搶先打斷:“要去你去,我不去不去就不去。”

    說完,她頭一扭,拎起自己的裙襬,旋一轉身,往門洞外走去。裙襬如潔白的花瓣,隨着浸月轉身走動的起伏搖曳,好似要刻意宣告天下它的純淨。

    青巋看着浸月的背影,眼裏是說不出的糾結、複雜。

    浸月沒再理睬被她拋在原地的青巋,自己小跑着一溜煙跑開了。她估計剛纔青巋被她堵回去的也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鐵定是繼續用大義對她曉之以理。浸月不想聽他嘮叨,跟一個師父教訓貪玩的小弟子一樣,聽青巋講大道理,無聊至極。

    她開始漫無目的地在賈府裏亂竄,反正有青巋在,找線索這種事交給他那樣修爲高的人就好了,她只是來散心的而已。

    走着走着,突然一道若有若無的嗚咽聲傳來。浸月頓時警覺,站定不動,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

    “嗚嗚……嗯哼……嗚……”

    沒錯!又是這個聲音!她上回來賈府的時候就聽到過。不過這一次,夜深人靜,讓這個哭聲更加的清晰,明顯是一個女人抽泣的聲音。

    不僅是抽泣,斷斷續續的,有時候她還會突然哭嚎幾聲,聲音小的時候,很夜風的呼嘯聲夾雜在一起,說不出的詭異。

    “冤啊……冤啊……嗚……”

    浸月仔細聽着,她想找到那個聲音的來源處,可聲音忽大忽小,她循着聲音走了半天,都確定不了具體的方向。

    浸月開始有點煩躁,她環顧四周一看,發現這裏好像是上一回跟丟那老僕人的地方。

    被同一個地方困住兩次,讓浸月有點不悅。她耐着性子又找了一陣,依舊是沒有找到哭聲的來源。

    突然,哭聲戛然而止,浸月一驚,這下她徹底失去了尋找的方向。

    浸月找的累了,在長廊的長椅上坐下。她思忖着要不要去找那個修爲高的青大個過來幫忙,不過一想到他那張石頭臉,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教,她又有點牴觸。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有人靠近。

    是青巋。

    浸月沒有回頭,微微癟了癟嘴。她估計這木頭找過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浸月姑娘,”青巋在離浸月背後一人遠的地方站定:“剛纔是青某莽撞了,還請姑娘不要在意。”

    嗯?浸月有些許意外,這個木頭竟然開竅了?

    她回過頭,看向青巋。

    浸月坐着,青巋站着,顯得十分的高大。

    “是青某思慮不周。”浸月聽的很認真,青巋說道:“是我沒考慮到,姑娘是掌樹使,估計所學術法與我等修士不同,並未學過淨衣咒。”

    浸月開始隱隱覺得事情好像與她期望的有些偏差。

    青巋很真誠:“不過無妨,我會將淨衣咒的口訣一字不漏的教給姑娘。”

    浸月:“???”

    浸月:“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在這裏,賈府,大晚上,現學現用一個法術?”

    青巋還是那麼誠懇:“姑娘不用擔心,此術法很簡單。當時我初學此法時,只花費了半日。我會將我的所有心得悉數傳授給姑娘,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姑娘定能掌握。”青巋眼裏信心滿滿。

    浸月:“然後,再去到那井底?”

    青巋:“沒錯。只需出來後,施一遍淨衣咒,姑娘所擔心的髒污,便都會消失不見了。”

    浸月看到青巋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顯然是給予了厚望。

    浸月卻只感覺到,自己體內瞬間有一股蒸騰的火氣噴涌而出,如泥石流如雪崩,勢不可擋要發泄出來去燒死麪前這個千年榆木疙瘩,燒的渣都不剩才最好。

    “淨衣咒、淨衣咒、淨衣咒!”

    浸月突然雙手掐訣,指尖凝聚起一團明亮的靈氣,她“刷刷刷”地跟把指尖的靈氣團扔雪球一樣,接連不斷地砸向青巋。

    青巋站着不動,被靈氣團砸中,只見輕微的白光一閃,身上的衣物變得潔淨了一點。

    “誰說我不會淨衣咒,誰要你教淨衣咒,誰稀罕你的淨衣咒!”

    嘩啦嘩啦,密密麻麻地靈氣團被浸月氣鼓鼓地扔向對面的青巋。青巋就兀自站在那裏,看自己身上一陣一陣閃着白光,衣服變得一塵不染,連青綠的配飾好像都要被淨化成白色了。

    隨着浸月大吼一聲,她雙手舉起一個碩大如月盤的靈氣團狠狠砸向青巋,宣告出氣結束。

    碩大的靈氣團有點刺眼,青巋微微合了閤眼瞼,任靈氣團砸到自己身上。

    “原來姑娘……會此咒。”青巋聲音輕微。

    他看向對面因爲突然大量施咒,胸脯激烈起伏的浸月,有點摸不着頭腦,眼裏盡是不解。

    “嗯?”原來目光不悅地看着青巋的浸月,突然疑惑了一聲。

    青巋似乎也覺察到什麼,他回過頭去看向自己的背後,只見小院裏一棵歪脖子樹後面的一面牆,被從青巋身邊漏過去的淨衣咒打中之後,竟然出現了一星難以察覺的波動。

    波動很快就消逝了,又恢復成毫無特點的一堵牆。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青巋和浸月顯然都確定了這牆的不對勁。

    不用浸月多說,青巋已經出手。這面牆是被人用法術刻意隱藏的,既然已經被發現,那破除障眼術並不難。

    青巋舉手揮出一道靈氣,擊中在牆上。很快,牆又出現了漣漪,比之前用淨衣咒打中的要大得多。浸月毫不遲疑,趁着漣漪還未消散,當即一步搶先跨入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