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的景色,令陳勝都忍不住眯起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是個踏青的好地方啊,可惜大姐不在……’
他心道了一聲,沿着湖畔繼續遊覽。
此地,便是芍陂!
陳勝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親自來了。
也是來了之後。
他才知道,這裏就叫芍陂,不帶‘湖’字兒。
雖然這片水域看起來,就是一個小型的湖泊。
但它其實是一個池塘。
一個水利工程開發成小型湖泊的大池塘。
壽春城附近的幾千頃農田,皆依賴於芍陂灌溉……
而昨夜陳小二所說的祭壇工地,便在陳勝所處位置的湖對岸。
那片工地,已經被黃巾兵戒嚴了,他無法接近,只得跑到對岸來觀察。
不過在遠處觀察也有遠處觀察的優勢。
隔着偌大的兩三裏寬的水域,一眼便能看清,對岸那座還在修築,但已經露出大致輪廓的祭壇,乃是一座直徑約有百米的三層圓形祭壇。
以陳勝得自“小云雨術”的淺薄祭儀知識,圓形的祭壇,通常是用以祭天,而祭拜大地的祭壇,通常都是方形,象徵天圓地方!
但祭天儀式按照祭祀對象分,也有好幾種規格。
比如“小云雨術”主祭的便是四時,規格在祭天儀式當中,規格算是很低的了。
祭天儀式中規格最高的,當然是直接祭祀上天。
但《周禮》記載:天子祭天,諸侯祭土。
除天子之外,任何人開壇祭祀上天,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當然,尋常人也置辦不起祭祀上天的規格。
眼下那座祭壇尚未完工,加之隔得太遠,陳勝看不出那座祭壇的祭祀對象。
但單從那座祭壇的規模,不難判斷出了,屈眀與趙高都必然會到場!
這並不難判斷。
試想,如果不需要屈眀親自到場,趙高何必要奔波幾百裏,到壽春來開壇?
如果只是需要借用州牧印鑑、州府氣運一類的祭祀,那祭壇的規格也不會有這麼宏大!
再換個角度。
趙高搞了一場規格這麼高的祭祀,自己卻不上場,只讓屈眀登壇,那不就成了給屈眀做嫁衣麼?
陳勝料想,這二人,應當一個主持、一個主角……
‘咦,他們要是主角的話,那我是啥?’
‘主角大喜之日崩出來無腦打臉的腦殘反派?’
他心下仔細一琢磨,嘿,有那味兒了!
回想起那些遙遠的梗,他忍不住笑了笑,心道了一句:‘你纔是少年,怕什麼莫欺少年窮!’
他慢悠悠的擡起手,對着湖對岸的祭壇,一把拿捏!
“兄臺。”
適時,一聲清越的聲音傳入陳勝耳中,他一回頭,就見前方不遠處的涼亭之中,一個身穿水綠寬鬆華服、長髮披肩,姿意瀟灑、卓然不凡的年輕男子,面帶笑意的舉樽相邀:“可否移步,共飲一杯?”
陳勝詫異的看了看涼亭內高談闊論的一大羣花枝招展年輕男女,再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灰撲撲的麻布短褐,心道了一句“有意思”,欣然應邀。
他拱着手,緩步走向涼亭。
他一走進涼亭,涼亭內自顧自高談闊論的男男女女們,便齊齊挪動身軀,給他讓出了一個“寬闊”的座位!
就像是他身上有屎,挨他近一些都會沾上一身臭!
“兄臺,請!”
綠衣青年倒是未露出什麼異色,笑吟吟的伸手請陳勝落座。
待到陳勝落座之後,他才與他相鄰而坐,坐下的第一件事,就取來酒樽親手給陳勝斟酒。
“多謝公子盛情。”
陳勝伸手捂住酒樽,客氣的笑道:“在下答應過家父不飲酒,還請公子見諒。”
綠衣青年聞言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有想到,在他這樣的世家子弟面前,一介市井黔首也會有堅守原則的勇氣。
但旋即,他便淡淡的笑了笑,溫和開口道:“梁叔,給這位兄臺烹一盞茶來。”
“是,公子!”
涼亭外有僕役應聲道。
綠衣青年吩咐完後,溫文爾雅的輕聲道:“聽兄臺的口音,似乎不是壽春人氏?”
陳勝面不改色的點頭:“在下原本是譙郡人氏,去歲隨父老南下逃荒入揚州。”
一聽到‘譙郡’二字,涼亭高談闊論的青年男女們同時訝異的扭頭看過來。
“你是兗州人?那你可曾見過那陳郡小兒?他是不是真如傳言所說,乃妖魔化生,日啖嬰孩腦髓十鼎?”
一面帶嬰兒肥的大眼少女迫不及待的問道,眉眼之中充滿了好奇的意味,好奇之中還帶着些許驚悚,就像是小孩子很想看恐怖片又不敢看的模樣。
‘陳郡小兒?’
陳勝略一疑惑,立馬就反應過來,這說的就是自個兒。
但還未等他開口駁斥着種妖魔化的謬論,就聽到其餘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反駁道。
“子衿你傻呀?陳郡還在譙郡以北,中間還隔着幾百里路呢!再說,此人是去歲逃荒入揚州的,陳郡小兒是年前才領兵入譙郡與屠賊交戰的,時間上根本就對不上。”
“就是,此等太平妖道的污衊之言,你竟也會信?平日裏的聖賢書,你都讀到哪裏去了!”
“聽說那陳郡小兒年歲比吾等還少,如何喫得下十鼎嬰孩腦髓,以我之見,頂多三鼎!”
“吳兄高見,吾等平日裏五鼎食便覺腹脹如墜……”
陳勝:夠了,別黑了,太特麼欺負人了!
綠衣青年見了他黑麪,卻似若有所思,輕嘆了一聲,說道:“難怪方纔見兄臺對塘對岸的祭壇做出粗鄙的手勢,想必是,兄臺的桑梓父老,已被屠賊的叛軍所禍吧?”
經他一眼,涼中七嘴八舌的男男女女們頓時又安靜下來,人人皆有憐憫的眼神看着陳勝。
陳勝:我沒有,我不是,伱們別瞎推測啊唯!
禍害我的桑梓父老?
屠睢倒是想啊!
可他命不夠硬啊!
“嘭!”
一名眉心生亂眉的英武青年突然重重的一拍案几,怒聲道:“太平妖道,禍國殃民!府君昏聵,爲太平妖道所惑,何以再治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