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屹立於商丘城東城門,眺望着東方天際的下弦月。
弦月之下,蒙恬正率領四萬大軍,星夜趕來……
夜風西西,掀動他身上鮮紅如血的披風,露出披風下赤紅的厚重光明甲,襯托着他挺拔的身姿,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鐵塔般偉岸!
“啓稟上將軍!”
一名特戰局軍官快步行至陳勝身側,抱拳恭聲稟報道:“斥候已探得敵軍動向,敵軍兵分三路,中軍兩萬軍,兩翼各一萬軍,結雁行陣行軍,兩翼在前、中軍在後,相距不足二十里!”
“最遲後日傍晚,抵達商丘。”
陳勝虛了虛雙眼,面不改色的低道:“再探!”
“唯!”
特戰局軍官抱拳,躬身快步退下。
待其遠離之後。
陳勝才驀地睜開了雙眼,輕笑道:“不愧是蒙恬,當真是滴水不漏!”
所謂雁行陣,便是大軍拉出弧線,宛如大雁羣南飛。
雁行陣。
中軍在前,爲進攻包圍之陣。
中軍在後,爲請君入甕之陣。
因其變化少,誘敵入陣的意圖過於明顯,並不算多高明。
蒙恬擺出這樣的陣勢,當然不會是認爲他陳勝連這樣基礎的陣勢都看不破。
而是在隔空告訴他:別想耍什麼花樣,要戰,就堂堂正正的來戰!
想必,蒙恬沒少研究他過往的戰例!
可即便如此。
陳勝依然不懼!
蒙恬沒少研究他過往的戰例,他同樣沒少研究蒙恬過往的戰例。
某種意義上,蒙恬還是陳勝在兵法一道的啓蒙老師。
是蒙恬將他引進兵法一道的大門,他才能吸收前世積累的諸多思想,在征戰中漸漸形成自己的統兵風格。
“你要正面對戰,我就給你正面對戰,就當作結業考試了……”
他望着東方呢喃了一聲,旋即扭頭低喝道:“傳我命令,三軍集結、整軍待命!”
“唯!”
侍立一側的傳令兵抱拳領命,按着腰刀匆匆離去。
不多時。
蒼涼的號角聲,響徹商丘城!
陳勝巍然不動的屹立於城頭之上,俯覽着漫山遍野的赤紅旌旗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
弦月孤懸。
夜風掀動蒙字帥旗獵獵作響。
蒙恬按劍巡營。
一夥和衣而眠的將士見了他,齊齊起身,滿臉崇敬的向他抱拳行禮。
蒙恬和煦的與他們攀談,詢問他們是何方人氏,家中還有幾口人,想不想家……
末了宛如長輩、兄長一般,拍拍這些士卒的肩頭,命他們繼續歇息,明日還得繼續趕路。
但轉過身後,他臉上的和煦笑容便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的凝重之色。
他聽到了他們腹中雷鳴般的聲響。
他也知道他們這個時候還未歇息,並不是不想歇息,而是餓得無法歇息……
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軍中糧草,已不足十日所需。
而陳勝所率紅衣軍,絕不是一擊即潰的烏合之衆!
他必須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只要奪回商丘城,就有糧草!就有退路!
蒙恬面色陰沉的回到帥帳,前腳堪堪邁進帥帳之內,帥帳外等候已久的傳令兵跟着就進來了。
“啓稟將軍,斥候急報!”
蒙恬面色不變的解下腰間戰劍,陳于帥帳之上:“報!”
“七十里外發現陳郡兵先鋒軍,兵力約有一曲!”
蒙恬猛地的一皺眉頭,低喝道:“再探!”
“唯!”
傳令兵領命匆匆退出帥帳。
蒙恬在帳中翻找出梁郡地圖,粗糲的手指從商丘城往東緩緩移動,就見這一段路程除去幾處不足以隱藏大軍的山丘、樹林之外,無有任何險要之地!
“放棄城牆之利,與我野戰?”
蒙恬的眉頭擰成了一團,眼神深處浮現出幾許憂慮之色。
他定定的凝視地圖許久,最終長嘆一聲,低低的呢喃道:“果真是生子當生陳家子,後生可畏啊!”
他軍中糧草所剩無幾,不得已擺出雁行陣,逼陳勝軍放棄突襲的念頭,據城而守!
糧草富足,有糧草富足的戰法。
糧草緊缺,有糧草緊缺的戰法。
只要能兵臨商丘城下,他就可以告訴底下的士卒,糧草就在商丘城中!
如此,不虞麾下將士不出死力!
而以他對陳勝的瞭解,奇襲戰、運動戰,陳勝是把好手。
但論守城戰……陳勝連門外漢都算不上!
退一萬步。
就算陳勝守城也是把好手,他攻不下商丘,大軍也還能向東北方,退入濟陰郡,得喘息之機。
後續還可以據濟陰郡而守,遏制陳郡向兗州東南部擴張的兵鋒。
可眼下,陳勝放棄城牆之利,領兵出城與他野戰,這無疑是打亂了他的部署。
以他手中剩餘的糧草數量,陳勝完全不需要戰勝他,只需要拖他四五日,他便得不敗自潰。
‘直接壓上重兵,一戰定勝負?’
蒙恬沉思了片刻,很快就排除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陳勝不是一名庸將,他若是打得太猛太急,無疑於主動暴露他軍中糧草空虛的致命破綻!
拖又拖不起。
打又不能打得太兇猛。
一時間,蒙恬左右爲難。
……
翌日亭午。
兩軍相接,各自安營紮寨,雙方營寨相距不足二十餘里。
未時,蒙恬遣使者入紅衣軍營寨前,請見陳勝。
陳勝緊閉寨門,避而不見!
申時。
蒙恬派出五千兵馬叫陣。
陳勝命一團長陳七領本部人命出戰。
兩軍鏖戰半個時辰。
陳七小勝,各自鳴金收兵。
入夜。
陳勝升帳,召軍中所有營團兩級的軍官議事。
“一團長,說說你下午與蒙恬軍交戰的感受!”
此次議事乃是以茶話會的形式展開,陳勝對付着面前壘得如同小山一般的食物,頭也不擡的說道。
陳七放下手裏的蒸餅,擦着雙手起身抱拳:“回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