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人道永昌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八月
    八月金秋,豔陽高照。

    一身麻衣短打,扎着袖子和褲腿的陳勝,拿着鐮刀走進金黃的麥田中,彎腰割下一把麥子拿在手裏,起身舉起鐮刀,高聲道:“開鐮!”

    “開鐮啦!”

    “開鐮啦……”

    歡快的鑼鼓聲大作,散佈於一望無際的麥田之中的紅衣軍第五師兩萬五千將士,齊聲歡呼着走入麥田之中,麻利的收割麥子。

    而他們用來收割麥子的傢伙事兒。

    赫然就是他們在戰場殺敵的刀劍。

    沒有人生來就是士兵。

    相比用手裏的傢伙事兒殺人,他們更喜歡用它收割莊稼。

    哪怕它收割起莊稼來,並不趁手……

    陳勝專注的割着麥子,魯菽佝在他身畔,絮絮叨叨的給他彙報着越冬宿麥的安排,以及雜交水稻的進展。

    今歲陳郡產量,得益於堆肥、雨水和不吝人力的精耕自作之功,三千頃糧田大獲豐收,昨日魯菽他們收割一畝小麥計重,畝產兩石,堪比豐年!

    畝產兩石,三千傾合三十萬畝,也就是六十萬石,三千六百萬斤!

    這個數字,不可謂不喜人!

    按照一人每日消耗半斤糧食的正常消耗來計算,這六十萬石糧食可供陳勝養活陳郡這五六十萬百姓半年之久!

    他本該喜出望外。

    但如今,他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因爲他治下,已經不只一個陳郡。

    另外,今歲旱情非但沒有好轉,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前年旱情還只在冀州一地肆虐,去年蔓延到兗州,今年更是已經延伸到了豫州……

    比較悲劇的是,他得知豫州也有過半郡縣遭受旱災波及之時,陳守所率領的南征大軍,都已經打到豫州州府安邑附近了……

    就和企業兼併,卻兼併來一大堆不良資產一樣。

    豫州風調雨順之時,他一點光都沒沾上。

    豫州大旱了,他卻上趕着自個兒送上門,當了這個冤大頭。

    如今,潁川、陳留、陳郡、梁郡、濟陰五郡之地,外加一個即將入手的豫州全境,他轄下地域之廣,已經遠遠超過太平道起事之前的兗州,人口保守估計五百萬!

    於是乎,在他原本的計劃之中,能讓他勒住他脖子的繩索松上一大節的六十萬石新糧,還未入手,就又成了杯水車薪的那一杯水……

    陳勝心頭焦慮,面上卻還帶着絲絲笑意,彷彿也在爲了今歲這三千頃糧田大豐收而歡欣。

    直到魯菽彙報完畢之後,他才狀似隨意的問了一句:“魯菽啊,有沒有再進一步的想法?”

    魯菽停下鐮刀,疑惑的問道:“大王此言何意?”

    “此間既非王宮,我又未着王服,你還是喚我夫子吧!”

    陳勝微微搖了搖頭,而後輕笑道:“你不是還兼着咱們陳郡督農司的司首嗎?想不想再進一步,坐一坐我漢王宮大司農的位置……嗯,此位於我漢王宮內,位比九卿,執掌一切農事。”

    魯菽愣住了,許久都說不出話來,臉上忽喜忽憂、陰晴不定。

    陳勝也不催促他表態,有條不紊的收割麥子,打捆放到身後。

    好一會兒,魯菽纔回過神來,又是感激又是慚愧的朝着陳勝捏掌作揖:“夫子有事,弟子本該服其勞,然弟子志不在爲官,勉強爲之,也只唯恐誤了夫子大事……弟子不成器,令夫子失望,弟子有愧!”

    陳勝直起身,輕嘆着扶起他,溫言道:“你何愧之有,要有愧,也是我這個做夫子的有愧,我早知你醉心農家之學,心無旁騖,還將此重任強加於你,過在我身,不在你處。”

    魯菽聽言越發慚愧,連忙道:“夫子萬不可這般說,是弟子令夫子……”

    “好了,你我師徒便不必再說這些見外的話。”

    陳勝淡笑着打斷了他的自省之言,彎下腰繼續割麥:“不過,即便你不願爲官,該出的力也不一分都不可少!”

    “而今我治下郡縣,已非只有陳郡一地,還包括潁川、陳留、梁郡、濟陰,以及豫州全境,不久之後,譙郡會也併入我漢王旗下。”

    “今歲兗州的旱情如何,你比我更清楚,但我要告訴你的是,豫州北部也有大片區域受旱情波及,糧食減產嚴重,若再不賑濟災民,後果不堪設想!”

    “我已決意,令諸郡組織災民,效仿我陳縣,集中開墾糧田,種植宿麥,一郡暫定五千頃!”

    “你既然不願爲大司農,那麼人員、農具等等雜務,我均不要你操持,但諸郡的糧田位置、種類分佈以及糧種品類,還須得你親自操持!”

    “眼下已是八月中旬,你須得趕在十月之前,指揮各郡農吏將所有前期工作做好,絕對不能誤了今歲的宿麥播種!”

    說着,他看了魯菽一眼,見他滿臉沉凝之色,想了想後補充道:“你農家之學,乃是絕萬世飢寒的學,試驗田裏的研究固然重要,但結合實際也很重要,不然你縱是培育出畝產萬斤之糧,無法推廣惠及萬民,也不過只大夢一場。”

    “我佈置給你的工作,既是救數百萬災民於水深火熱的要務,也是一場十分寶貴的實踐活動!”

    “不同的郡縣,有不同的地質、水文,氣候也會略有差異,有的田地適合種麥、有的田地適合種粟,還有的田地既種不出麥、也種不出粟,卻能種出清甜可口的蘿蔔,研究不同的地質、水文、氣候對於各類農作物的影響,這本就應是你農家之學的一大課業。”

    “你可還記得稷下學宮的門聯?”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知行合一!”

    “文科、兵科是如此,你農科同樣如此!”

    魯菽靜靜的聽他說着,老眼深處的神光越來越亮,似乎又看到了一扇嶄新的大門,在自己面前轟然推開。

    待到陳勝說完之後,他才理了理衣冠,跪地對陳勝叩首:“弟子魯鈍,謝夫子點撥!”

    陳勝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一把歲數的人了,別動不動就下跪,再有師徒的名分,我也怕折壽啊!”

    魯菽認真的看着他:“能於夫子膝下聆聽夫子教誨,弟子此生無憾!”

    陳勝笑了笑,彎下腰繼續割麥:“依你之見,我的規劃切不切合實際?”

    魯菽割着麥子思忖了片刻後,肯定的回道:“只要夫子這邊能撐得住,應當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陳勝點了點了。

    他此事思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種種問題都有思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