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將李信,領軍攻破大周都城洛邑,引發城中騷亂,亂軍焚燒春秋宮,殿宇坍塌……帝崩!
魏王姬烈、齊王姬鄴,慌忙間集結三萬禁軍、屯衛,保護部分宗室親眷於亡出白虎門,逃往益州。
李信部孤軍駐守洛邑城,無力分兵追趕……
七月二十七。
星夜馳援洛邑之王翦軍,在接到洛邑城破的消息之後,在成皋轉道向北,退守河內大營。
追擊王翦軍之陳勝部,得以長驅直入,直奔洛邑。
八月初一。
陳勝領軍開進洛邑城。
……
“陳”字帥旗高舉,大軍從東方青龍門緩緩入城。
九丈五高的城牆,橫亙數十里、巍峨似絕壁,人置身其下,很難不心生卑微渺小之感。
城內房舍,錯落有致、高低有序,街巷橫平豎直、整齊對稱,沉澱着歲月痕跡的泛黃青磚黛瓦,給人一種很舒服的融洽感,就像是被盤完得溜光水滑的老物件。
整座城池瀰漫着的這股古老而不衰敗,厚重而不浮華的韻味,像極了一位豐腴、端莊的美人……
除了頻繁出現的白綾、孝衣,有些扎眼之外,洛邑的一切,給陳勝的感覺都好極了!
“末將李信(陳刀),拜見大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城內列隊久侯多時的一干紅衣軍將校,眼見‘陳’字帥旗入城,齊齊抱拳行禮道。
層層疊疊的短兵向兩側分開,陳勝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二人面前,親手將二人扶起,欣喜酣暢的大笑道:“此役吾漢廷能大獲全勝,兩位將軍當居首功!”
頓了頓,他再擡起頭,望向二人身後的一干將校,正色道:“亦全賴諸君奮勇先登、戮力作戰,王廷才能解此重圍,我代家中數百萬父老鄉親,先拜謝諸君血戰之功!”
說着,他不顧甲冑在身,捏掌向後方的數十名營團戰一揖到底。
衆將校見狀無不是既大驚失色,又欣喜若狂,只覺得孤軍轉戰千里之苦,盡皆隨風而散,只剩下自豪與榮耀,充斥心田!
他們亦捏掌作揖,聲嘶力竭的高呼道:“願爲大王效死、願爲王廷前驅!”
這一幕,別說是周遭執行警戒工作的無數紅衣軍將士見後心髒澎湃、難以自己。
便是擁擠在長街兩側的千千萬萬洛邑百姓見後,都有些沉默。
這可不就是先賢們宣揚的“君臣相得”嗎?
可無疑令他們覺得嘲諷,因爲這樣德行,竟然是出現在一支叛軍的身上……
陳勝請諸多將校起身,而後親手牽了兩匹戰馬過來,邀二人並行。
二人自是不肯也不敢,但他們又如何拗得過陳勝,只能硬着頭皮翻身上馬,驅馬於陳勝並行。
“稍後好好給我說說!”
陳勝駕馭着戰馬,笑容滿面的說道:“這一戰你們到底是怎麼打的!”
破城之戰的戰報,他當然是早就見到了,但這等以少勝多的攻堅之戰,又豈是戰報那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
越是奇兵,技術含量就越在細節!
陳勝覺得,這一戰已足以入列稷下學宮的教案。
李信自是滿口答應,心下說不出的振奮!
而陳刀卻顯得期期艾艾、心事重重,不知該如何將陳小六兒戰死的消息,告訴陳勝。
若陳小六兒是於沙場刀兵那也就罷了,沙場征戰哪有什麼萬無一失,連他自己,每次披甲上陣,都有再也回不去的心理準備。
可偏偏,陳小六兒不是死於沙場刀兵之下,是死在殘周國運反噬之下,死在爲陳勝這個大兄揹負千古罵名之下……
這教他如何開得了口?
陳勝並沒有察覺到陳刀的異常。
直到這一刻,他都還沉浸在大獲全勝的喜悅當中。
哪怕走了一路,見了一路的白綾孝衣,哪怕他明知這些白綾孝衣,乃是這些洛邑百姓在自發的爲少帝守孝,他都絲毫沒放在心上。
直到一個白髮蒼蒼、高冠博帶的老儒,站在街邊一邊撕扯着身前阻擋他衝到長街中心的紅衣軍將士,一邊鬚髮噴張、聲嘶力竭的朝着陳勝咆哮道:“‘亂陳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此言一出,先前任他如何撕扯都沒有生氣的紅衣軍將士,當場大怒,擡手就一拳重重搗在了他的臉頰上,當場就打飛了他半嘴老牙。
陳勝的臉色也陰沉了幾分,“亂陳賊子”這個罵名,他知道。
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着他的面,用這個名號辱罵他!
而且還是挑在這樣高興的場合,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他添堵!
他勒住馬,冷着臉的看紅衣軍將士將那老孺按在地上拳打腳踢。
那老孺倒也硬氣,滿嘴牙都被打掉了,仍兀自破口大罵。
只是撲打他的紅衣軍將士,再沒有給他說出一句完整話來的機會……
擁擠在長街兩頭的數千洛邑百姓見狀,隱隱有些騷動。
統領大軍的季布見狀,高高的舉起左手,做了一個握拳的姿勢。
霎時間,四萬餘紅衣軍將士齊齊提起手中的戈矛,重重的一跺地面。
森冷的肅殺之氣隨着整齊而雄渾的跺地聲,席捲長街!
騷動的數千洛邑百姓,就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登時就偃旗息鼓了,乖乖退回了封鎖線外,看不到也聽不到……
那對着老孺拳打腳踢的紅衣軍將士,眼見說服教育沒有用,索性一手抽出腰間短刀,一手擰起鼻青臉腫的老孺髮髻,欲意加深說服教育。
就在這時候,陳勝終於開口:“帶過來!”
那名紅衣軍將士沒有猶豫,雖然他手裏的短刀都已經抵到老孺的脖子根上,但他還是瞬間收回了短刃,抓着老孺的髮髻,像拖死豬一樣硬生生將其拖到陳勝面前重重一擲,一本正經的抱拳道:“稟大王,老狗帶到!”
陳勝看了他一眼,臉上的陰沉之意稍解。
一旁同樣陰沉着臉的李信,注意到這個細節認真的看了一眼這名士卒,將他的長相記在了心裏。
“看你的樣子,也是讀書人吧?”
陳勝撫摸着戰馬的鬃毛,,漫不經心的問道。
“呸!”
鼻青臉腫的老孺吐出一口帶牙的血水,不屑的道:“乃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聖人門下公孫忌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