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人道永昌 >第四百一十六章 運籌帷幄
    月華如輕紗,籠罩偌大的營寨。

    “將軍!”

    值夜的虎賁軍士卒,見前來巡營的陳刀,雙手握槍行禮。

    “嗯。”

    陳刀拍了拍值夜士卒的肩頭,沉聲道:“打起精神來,別打瞌睡!”

    士卒:“喏!”

    陳刀按劍繼續前行,百十短兵跟在他身後,步伐整齊劃一、百人如一人。

    中軍巡視完畢,陳刀正待回帳歇息,忽然遠遠望見帥帳還燈火通明。

    他略一沉吟,揮手道:“爾等回營安歇罷,我去帥帳看看!”

    說完,他便在一衆短兵的應聲之中,按劍大步往帥帳行去。

    一進入帥帳,陳刀便見李信還端坐在帥帳上方,捧着一卷文書入神的閱讀着,周圍亂七八糟的散落着一地紙張,連他入帳來都未發現。

    他走入一地紙張中,彎腰拾起一頁:“怎麼還未就寢?”

    李信驀地一擡頭,這才發現陳刀來了,當即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正要安寢。”

    陳刀藉着賬內的火光看了看手中的紙張,便見排頭上書‘邯丹之戰’,心頭登時就有數兒了。

    他面色如常的解下佩劍,重重的坐到帥帳右上方,笑道:“怎麼,壓力很大麼?”

    李信盯着他看了幾息,苦笑道:“還是叫你看出來了……”

    陳刀調侃的輕‘呵’了一聲,說道:“當初打洛邑,你躺在死人堆兒裏都能打鼾,而今卻夜不能寐,深更半夜捧着這些死物輾轉反側,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來你壓力很大好吧?”

    他給李信做副將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死人堆裏滾出來的交情,說話自然不需要藏着掖着。

    “此一時、彼一時啊!”

    李信略有些疲憊的雙手使勁兒挫了挫面頰,輕嘆道:“以往你我兄弟二人只是偏將,只需要思慮如何殺穿眼巴前的敵軍,只需思慮如何將帶出來的兒郎們活蹦亂跳的帶回去,其他的啥都不用操心,縱是你我不濟事,也還有大王收拾殘局。”

    “而今你我乃是主帥,雙眼就不能再盯着眼前,得放眼整個戰局,戰略要思忖、戰術也要思忖,如何進要思忖、如何退也要思忖,作戰要思忖、補給也要思忖,而且此戰還是咱虎賁軍首戰,必須要勝得利落、勝得漂亮,如此,以後咱們虎賁軍的弟兄們見了紅衣軍的弟兄們,才能擡得起頭來……”

    當着陳刀,他也沒有藏着掖着,似是發泄一般,一股腦的將心頭的壓力吐了出來。

    陳刀靜靜的傾聽了許久,忽然道:“先前我也不明白,大王爲何會拜你爲徵北將軍,現在我倒是明白一二了。”

    “哦?”

    李信好奇的看向他:“爲何?”

    陳刀嗤笑出聲:“拐着彎的罵你唄,還能爲何?”

    李信:……

    見了他如同吃了一隻綠頭蒼蠅似的表情,陳刀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知柴米油鹽貴永遠也當不好一個家,你現在這樣兒,就有幾分一軍主帥的模樣了!”….李信越發鬱悶,忍不住道:“夠了啊,這裏可是帥帳,再罵翻臉了啊!”

    陳刀收斂了笑臉,揚了揚手裏的紙張,正色道:“你以爲,此戰我們的對手將是此人?”

    李信看了看他手裏的紙張,知道陳刀已經猜到他在研究什麼了,點頭道:“某自接到王令之後,便從特戰局內取來了太平道諸將過往戰例,翻閱了不下十遍。”

    “青州宋義、不值一提,且大王天威在前,他必不敢攖吾大漢王師虎威,縱使礙於情面勉強參戰,也必是敷衍了事。”

    “鉅鹿張良,或智謀極高,但觀其用兵,平庸呆板,好好一支精悍之軍,在其麾下如同去了勢的騸馬,毫無血性可言,縱其能以謀略勝過我兄弟二人,無有戰術做支撐,也奈何不了咱虎賁軍!”

    “唯此韓信此人,雖從戎不過三四載、戰例也不多,觀其用兵狀是平平無奇,但深究內情,卻有化腐朽爲神奇之章法,直教人不知該如何與其交鋒!”

    說到此處,他猶猶豫豫的停頓了片刻,而後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你我同袍、生死兄弟,某對你說句真心話……越是深究此人用兵章法,某便越有種研究大王戰例之時的那種如臨絕壁、無從下手之感。”

    原本的李信,是沒有這種細膩心思的。

    事實上,當下九州大多數戰將,都沒有戰前研究對手底細的習慣。

    似那種自個兒麾下的兵馬,與敵軍掐架都快掐出腦漿子了,還連對面是何人統兵都不知道的湖塗蛋將領,在九州可以說是一點都不少見。

    甚至不乏那種自身水平不咋地,卻有勇氣蔑視對面已經功成名就的統兵大將,滿腦子“你真有傳言中的那麼牛逼嗎?我不信”,然後一個回合就撲街的槓精。

    但漢軍的將領之中,絕對沒有這樣的湖塗蛋和槓精。

    因爲陳勝每逢大戰,盡皆恨不得將對手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拿放大鏡研究一遍的慎勇精髓,早已通過稷下學宮的兵科,在漢軍內部發揚光大、根深蒂固!

    這或許也是榜樣的力量。

    連陳勝這位仍然維持着不敗金身的大王,都依然這麼小心謹慎,誰有資格浪?

    當然,這也離不開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健全的特戰局的支持,換了別家,就算有將領也想如漢將這般小心謹慎,一時半會也湊不齊這麼詳細的資料。

    陳刀擰着眉頭思忖了片刻,沉聲道:“你是不是過於謹慎了?幷州之戰結束不過半月,韓信敢離開幷州?他不怕雍州軍反撲?”

    李信不假思索的點頭道:“若是換了旁人討伐冀州,張良或許是會繼續令韓信坐鎮幷州,但如今討伐冀州的,可是吾大漢王師!”

    ‘是啊,攻打冀州的可是我們大漢王師,他張良敢不全力以赴?’

    陳刀釋然的鬆開眉頭,有些敬佩的看向李信。….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廝以前有多莽了……兩個師,這廝就敢打洛邑!

    但短短年許光陰,這廝竟然就能將事情考慮得這般周全!

    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不過這個韓信……

    陳刀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韓信的戰例,他有所耳聞卻未曾深入研究過,但他相信李信的水準,既然李信都覺得此獠是個勁敵,那麼此獠就絕對不是三兩下就可以擺平的易於之輩!

    不過很快他就又鬆開了眉頭,笑道:“韓信或許確如你所說的那般難纏,但我想,你忽略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