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幫人馬盡皆低垂着頭顱,沉默相對。
一方是不敢接話。
還有一方是不想接話。
陳勝見狀,一拍虎座虎首,粗暴的說道:“誠意的問題,就別扯澹了,我親自來了,再扯這個是看不起我呢?還是太看得起你們自己?”
“說點實際的,我們三言兩語解決了,五日後便是開國大典,金陵還有一大堆事兒等着我回去主持,我沒功夫在這兒聽你們扯皮!”
兩幫人馬聽言,不得不擡起頭來,面面相覷。
‘你說啊,你剛剛不是那麼大聲麼?’
‘你們自己的要求,要我們來幫你們替?臉呢?’
‘我要敢開口,還須得着求着你?’
陳勝見兩幫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開腔,目光掃過右側的陳驁,落到了左側的陳平身上,點將道:“陳平,你來說,還有什麼異議,達不成一致?”
陳平無語的出列,捏掌一揖到底:“啓奏陛下,幽州軍的諸位將軍,仍寄望於幽州軍能像過往的二百多年一樣,能保持自身的自主性……”
陳勝擺手,打斷了他的回報,目光看向右方,掠過陳驁,落到右方第二人身上:“趙括將軍,這是你們的訴求嗎?”
鎮定的中年將領快步出列,抱拳行禮:“回大王,這的確是末將等人的述求!”
陳勝有些想笑,笑這些人的不知量力。
但他還是忍住了,畢竟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先不說我爲什麼不能答應你,先說說你憑什麼請求自主治軍?”
“以前幽州軍乃是有孫武上將軍坐鎮,五十萬大軍可擋百萬犬戎人。”
“現在呢?你們誰人擔得起孫武上將軍的職責?”
“鬼谷子?爾等皆是軍人,難道還指着一位外人來替爾等當家做主嗎?”
“連自己的本職職責都肩負不起來,還請求自治?”
“你拿什麼治?你自己的命,還是你麾下袍澤弟兄們的命?”
鋪頭蓋臉的一通臭罵,罵得帳下連陳驁在內的一衆幽州軍將領,都有種睜不開眼的狗血淋頭之感。
他們不理解,剛剛漢王殿下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不都還和顏悅色的嗎?
怎麼呼吸完新鮮空氣回來,就突然變臉了?
他在外邊呼吸的,是火氣嗎?
陳勝:“再來說說我憑什麼不答應你自治理!”
“以前你們自治,軍中的將士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放下刀槍就連忙拿起鋤頭去土裏刨食!”
“放下鋤頭就又得拿起刀槍殺敵!”
“短糧的時候,一個月都見不着一丁點葷腥兒吧?是不是生喫犬戎人的心都有了?”
“我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也不是看不起青銅兵甲,我只是想說,兒郎們崇拜你們、尊敬你們、信任你們,哪怕朝廷不支持,都主動千里迢迢來投奔你們,爲了保家衛國的理想奮戰……”
“你們就拿這種早就被時代淘汰的、陳舊的、根本就不足以護身殺敵的兵甲,搪塞他們?”
“以前你們沒辦法。”
“誰也怪不着你們。”
“現在只要和中樞對接後,就會有大批的新糧,簇新的鐵葉扎甲、簇新的精鐵刀劍,源源不斷的送到北疆,裝備將士們,提高大家夥兒的生活水平,減少戰場上的傷亡……”
“而你們,卻因爲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權力慾,寧可繼續帶着麾下的兒郎們喫糠咽菜、拿人命換勝利,也不肯低下頭、聽從中樞的軍令?”
“你說,我爲什麼要答應你、縱容你?”
又是一通咄咄逼人的組合拳,將站在帥帳中心的趙括,懟得是滿頭大汗。
這一幕,將陳平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下讚歎道:‘大王的嘴,簡直就能弩車一樣,活的都能說成死的、死得也能說成活的!’
趙括的難纏,他剛纔可是都領教過了!
那是無論你說什麼,他都能迅速找到你語言中的紕漏,加以反擊!
而現在,卻愣是被大王一氣呵成的靈魂拷問,質問得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沒話說了?”
陳勝端起面前的漿水抿了一口,然後說道:“沒話說那就聽我說!”
他起身,一步走下帥帳中。
左右兩側的衆多將領,連忙起身向他一揖到底。
“即日起,幽州軍改易黑旗玄甲,爲我大漢北疆幽州軍團,統歸玄武軍區管轄調度!”
“另,幽州軍團將依照我大漢軍制重新調配兵馬,劃分爲兩個軍,幽州軍團第一軍長陳驁、下轄二十萬兵馬,第二軍軍長項羽、下轄二十萬兵馬,至於當下兵馬如何拆分調配,我不插手,你們自行決議!”
“其餘的官兵糧餉、福利等等待遇問題,一律按照我紅衣軍團、虎賁軍團的官兵糧餉、福利,視等同之!”
“此乃大方向,至於細則,你們再接着商議。”
“可有異議?”
他站定,左右環視。
一衆幽州軍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覺得這個條件待遇有點平平無奇,但又不知道還能要點什麼更好的待遇。
最後還是陳驁站出來,說了他今日列席會議的第一句話:“末將謹遵王令,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這一表態,無異於一錘定音,其他的幽州軍將領縱然心中還有疙瘩,也只能跟着一起領命謝恩。
陳勝頷首,伸手虛扶。
幽州軍,入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