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進不得,退、退不得。
就像一隻被封進了琥珀裏的小蟲兒。
但他卻不感到驚懼。
反倒大出了一口氣。
“所以……”
他散去了虛假的劍氣,露出些許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您老家人不能對我動手是吧!”
白髮老者怔了怔,旋即笑罵道:“小滑頭!”
陳勝無奈的搖着頭,施施然的走到老者身前坐下:“與你們這些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神下棋,我要不多留個心眼,早就被你喫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白髮老者若有所思的低聲呢喃了一遍陳勝的話語,好一會兒才撫須緩聲道:“你貴爲當世人皇,同樣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待治世之期功行圓滿,便可超脫天外,不履紅塵、不墮輪迴,永享仙福、壽與天齊,是以,老道私以爲,你行事還是應當愛惜羽毛一些爲好。”
陳勝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我可以將這視爲威脅嗎?”
白髮老者和煦的笑了笑,用老人特有的語重心長語氣說道:“年輕人,放輕鬆些,敵意不要這麼重,老道既長你輩數、又大你歲數,你完全可以視之爲一位長輩對於一位出色晚輩的提點。”
“可別亂攀親戚,我家裏的長輩,連句重話都捨不得對我說,更別提打我、害我、威脅我”
陳勝也笑着回道,末了含沙射影的說:“我要真有您這種長輩,睡覺都得睜着隻眼!”
白髮老者的表情有些僵,慈祥的表情都變得不太自然,轉而苦笑道:“你對我等的成見太深了,你可曾思慮過,我等於他們的爭鬥,原本與你無關……”
“所以呢?”
陳勝面不改色的接口道:“所以您老人家爲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個時候紆尊降貴來見我呢?”
言下之意:我陳勝是今日才旗幟鮮明的反對道門傳道的嗎?
還是我陳勝是今日才正式公開站人道的?
既然都不是,那爲什麼你們早的時候沒來找過我,沒來與我說過這些話呢?
在他們這個層次,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等於是撕破臉了。
就好比一方還在用官話套話。
另一方已經直接罵娘了……
就很不上檔次。
完全沒法交流。
白髮老者沉默了片刻後,只留下了一句淡淡的“那你便好自爲之罷”,便消失在了這片混沌的空間中。
再然後,陳勝便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已經是被一點昏暗燭火照亮的軍帳穹頂。
他愣了幾息後,起身披衣步出軍帳。
“陛下。”
帳外值夜的短兵見他出來,慌忙揖手向他行禮道。
陳勝擡頭看了一眼璀璨銀河,問道:“什麼時辰了?”
一名短兵回道:“回陛下,剛過丑時!”
聽到這個有點人身攻擊的時辰,陳勝本能的張嘴想要吐槽一句,可話臨出口之際,又被他給硬生生嚥了回去。
‘罷了,禍從口出!’
他心想着,擺手拒絕了短兵們爲他盞燈的請求,就這麼披着衣袍慢慢巡視整座軍營。
夜晚清涼的冷風迎面吹來,令他昏昏沉沉的腦子飛速清醒。
說句心裏話。
陳勝並不驚訝那位會找上他。
相反,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一直沒等到,他心頭其實還多忐忑的。
因爲九州內亂早就塵埃落定。
他陳勝擺明車馬打壓道家道門,且他是真有能力撅了道家道門在九州的根基!
這種情況下,那幾位都能忍住不來找他談談……
這就好比,追殺敵人追進死巷子裏,敵人卻既沒有認慫、不肯服輸!
兩種可能。
第一種,敵人已經準備好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他沒吭聲,那是在蓄力憋大招。
第二種,敵人雖然已經落入下風,但手裏仍握有或能反敗爲勝、或能逃出生天的殺手鐗,這才能沉得住氣。
這些年陳勝一直留心提防着他們,就怕一個不留神,着了他們的道……
今日他心裏終於踏實了!
那位既然肯舍下臉面來見他,就說明:
要麼,他們手裏並沒有什麼反敗爲勝、逃出生天的大招。
要麼,他們手裏的大招有着某種限制,輕易不能動用……
如果說是最後通牒的話。
那麼來的就不應該是那位,而極有可能是他那倆弟弟,亦或六御中的一位!
另外,眼下這個時機,也很值得琢磨!
‘往好處想,此行能令那個級別巨佬都不得不親自出面說項,恰恰說明這一趟來對了!’
‘往壞處想……後邊那崑崙山,怕是不怎麼好過啊?’
陳勝止步,目光望向西方天際,忽然就理解了,爲什麼天竺的胡僧,卻算到他九州的天道之下。
特麼的,這可不就是因爲他打斷了天道那條江湖豪情俠骨柔腸之大腿,不得已只能讓家門前的天竺胡僧們,來九州給它接腿麼……
‘要按這麼說的話,正主還得是三清四六御?’
陳勝擰起了眉頭沉思了片刻,旋即便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個層次做一個層次的事。
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亞聖,管好自己治下這一畝三分地就好了。
至於三清六御,自然該由三皇五帝去操心。
華夏非他陳勝一人之華夏。
大漢亦非他陳勝一人之大漢。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他纔不幹那強出頭的蠢事兒。
‘得提醒家裏小心提防了!’
陳勝心頭琢磨道:‘後邊這段時間,敵人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反擊發難,縱不能勝,維持住當前的局面對他們也是有利的!’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他敢打賭,他現在必然是頂級巨佬們關注的焦點。
否則那位絕不會這麼好脾氣的與他閒聊……
可一旦頂層的目光都焦距到他這邊。
家裏那邊,就有可能會出問題……
圍魏救趙的手段。
陳勝自己都不只用過一次。
當然會防着別人拿這一手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