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壞了,我是個昏君 >120 火燒怡紅樓(1)
    天色已晚,空氣中瀰漫着一縷極爲複雜的味道。

    這味道是雪,是北風,是篝火,還有生鐵的腥味。

    皇帝初號機站在風中,凝望着濃厚如墨的夜空出神。

    “顧,人已經到齊了。”

    郭傑克走上前來,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韓東文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仍是不捨地望向遠處。

    “今夜入境總共三十八名教會援軍,都已經按照教會最新的要求,卸下了一切能代表教會身份的東西,武器也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動手。”

    郭傑克的聲調有些顫抖,是激動?還是別的什麼?

    “三十八名教軍,加上我與奧利兩人,應當已有一戰之力。”

    他眉頭緊鎖,目光裏卻掩蓋不住自己的擔心:“顧,我明白以你大公派的立場沒有必要捨命想幫,你不必與我們一同行動,但我只希望你能夠幫我一個簡單的忙。”

    韓東文點點頭:“你說。”

    “今夜的敵人有兩邊,一是天鷹城中的法司官兵,二是天鷹城外沿的寒英宗,寒英宗內除了宗主楊開,內門弟子或許會出動四五十人,我們可以爲敵。”

    他嘴裏這麼說着,倒聽得韓東文有些訝異,他本以爲這草臺班子戰鬥力會更差一些的。

    這寒英宗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宗,內門弟子培養的終極目標就是加入國法司,某種意義上講,並不是正兒八經的宗門學府,倒更像是爲了加入三司上岸的特化班。

    但郭傑克有如此的把握,這是韓東文沒有想到的,看來這第二批人的戰鬥力要強上不少。

    “而天鷹城內駐紮的法司官兵,趕到此處總是需要時間,我們的計劃很簡單,阻攔寒英宗弟子,拿下這座皇帝看重的怡紅樓,逼迫法司放了我們的同胞。”

    郭傑克說完,韓東文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問他:“即便……即便法司放了明珞藥坊那些人,你們如何離開?”

    聽他這麼問,郭傑克的眼神黯淡了一些:“這……我有我的辦法。”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顧韓陽不跟我們教會的人同生共死,不必問那麼許多。

    “所以,希望你能最後幫我們一個忙,看在教會,不,看在公國的份上。”

    郭傑克露出一個有些平淡的笑容,伸手遞出一個小小的銀十字吊墜:“若你有機會回到祖國,替我將這個吊墜還回教堂去,再爲我祈禱。”

    韓東文心裏咯噔一下,這臺詞的意味太過明顯,郭傑克並沒有打算自己活着回去。

    如此說來,他們顯然是想分兵殿後,救出同伴後以一批人留在怡紅樓死戰,等到同伴離開泗蒙國境之後就義犧牲。

    “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韓東文擡起眼睛看了看郭傑克:“爲什麼?”

    他接過十字架握在手心裏:“爲什麼要爲了教會犧牲到這樣的地步?”

    郭傑克看了看韓東文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這本來是一次很簡單,很常見的任務,接應入境的同伴,毀了泗蒙的工事,我不知道這任務有什麼目的,更不知道教會是出自什麼考量,接到任務便完成任務,這就是我的責任。”

    “但我的同伴在這次任務中被俘、受傷、死亡,我想要儘自己的力量救他們,這與任務無關,這與教會無關,顧,這甚至和西亞公國都無關。”

    他走上前一步,盯着韓東文的臉:“顧,我們有一樣的膚色,我不知道你有着怎樣好運的過去,但我和奧利,明珞藥坊中所有這樣流着泗蒙血液的西亞人,自從在西亞出生便只能依靠彼此,泗蒙讓給西亞五城,邊境一片混亂,我們失去了父母,更不會有朋友。”

    “被教會收留前,我們喫着沾滿煤灰的發黴麪包生活,爲了不凍死,我們在廠房燒煤的管道旁蹭着管道的溫度靠牆入睡,半夜有醉漢在我們睡覺的牆角撒尿,天亮有大公邸的警員管理街道,把我們像狗一樣地驅趕,顧,像你這樣有機會投身大公邸的人,恐怕是想象不了的。”

    郭傑克深吸了一口氣,擡眼看向遠處怡紅樓的方向:“教會收留了我,收留了我們這些流着泗蒙血液的戰亂孤兒,這就是事實。我與我的同伴們在西亞,在教會的保護下相依爲命,這就是事實,我只是想報答我的恩人,救回我的同伴罷了。”

    說完,郭傑克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似乎甩下了什麼擔子,拍了拍韓東文的肩膀:“好了,不談這些了,楊奧利已經帶着我的同胞待命,只要拿下怡紅樓,就能在法司趕到之前於樓內各處布上鳴火晶,若是到時候法司不交出我們的同胞,鳴火晶就能炸掉整座怡紅樓!”

    “若是他們交出人來了?”韓東文問。

    “那麼,就由我帶一隊人留在樓上,等到我的同胞安全離開了國境,翻過了莫恩山,我就讓這座樓替我陪葬!”

    郭傑克咧嘴一笑,轉過身去大步走開。

    “再見了,顧!”

    北風呼嘯,韓東文站在原地,手裏緊攥着那枚十字吊墜。

    收手吧,傑克,那裏全是法司的人。

    你們要救的人早就不在這裏了。

    他們不一定會死,甚至很有可能活下來。

    離開吧,離開泗蒙吧。

    這些話堵在韓東文的喉頭,許久仍舊沒能說出口。

    那個在雪夜中走遠的人是敵人,不管出於什麼樣的苦衷,敵人就是敵人。

    即使在他眼裏,直到此時此刻你仍是一個能幫上忙的同胞。

    韓東文將那吊墜揣進兜裏,深吸了一口乾冷的寒風,自嘲地笑了笑。

    “炸老子的樓?做你媽的夢!”

    他嘴裏少見地吐着髒字,卻說得很刻意,很用力。

    像是要靠着這幾句話來替自己下某種決心一般。

    “好了,好了,該發動玩家守樓了,讓他送死去吧,攔你?老子巴不得你跑快點去送……”

    韓東文的嘀咕聲漸漸微小,消失了。

    小說看多了,他總以爲殺伐果斷是要劍有多快,心有多狠,卻在這個雪夜裏明白了,或許有的時候,要的只是不將幾句救人的話說出口。

    何其的簡單。

    何其的難。

    工地的方向漸漸傳來了一陣喧鬧,韓東文深吸了一口氣,擡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從懷裏掏出了那枚法司的靈兵符。

    “今晚,我來領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