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壞了,我是個昏君 >059 禮貌
    一道紅底金邊的絨毯鋪在了臺階上,連接着從御船邊欄到岸上的距離。

    三十六級臺階,要固定得穩穩當當,不能有一絲搖晃,才能讓殿下平平穩穩地從船上行到港岸,坐進龍輦。

    現在踩在這臺階上的是難得一身正裝官服的鐘禮林,深褐色的官服上用澹褐微金的線刺繡着兩翼錦雞的紋路,伴着成團的祥雲,顯得莊重而繁複。

    這官服上的金線並不算是僭越,而是作爲直接服務於殿下的太書閣官員纔有的特權。

    這幾條金線,倒是連三司總司都沒辦法體驗的——雖然沒什麼用就是了。

    但是在泗楊之外的地方,這樣的官服足夠讓任何人都看傻眼。

    鍾禮林踩在絨毯的金邊部位站定,不經意間微微擡了擡手,示意他身後的小紅豆暫且停步。

    他的腰間佩的不是太書閣傳統式樣的寬腰帶,而是留有佩劍銀環的緊身帶,在那本應該佩劍的地方,如今只插了一支玉簫而已。

    這是鍾禮林原先任休部部尉時就留下的習慣,即便到了太書閣中,他也仍舊纏配這樣的緊腰帶。

    “先等他們說話,隨後殿下才會下船。”

    鍾禮林小聲道。

    他身後的小紅豆連連點頭,牢牢將這步驟記在心裏。

    這一次是殿下將來訪海州的全面預演,一切自然都要按照正規的禮節進行。

    海州三司的最高領導自然也應當出現在這裏恭迎聖駕。

    果不其然,這連接着御船與港口的階梯下方,已經站着三個身穿不同服裝的人。

    “國金司歲部海州支事,劉景,恭迎殿下!”

    說話的是一個有些年長的老人,國金司作爲三司當中人數最少的一司,在各州並沒有駐派太多人手,只靠司中五部挑選的支事自己組建管理隊伍,完成日常的徵收工作。

    而原本作爲國金司中堅力量、負責押送徵收國綱的稅吏兵員,也早就已經隨着此前國金總司失勢入獄,轉爲委派民間頂尖的鏢局來完成了。

    這位支事稟候完,恭恭敬敬地後撤半步,俯身跪在了地上。

    “國法司離部海、海州見海城法司中隊隊長,馬、馬明亮,恭、恭、恭迎殿下——!”

    站在先前國金司支事身邊的,是一個明顯年輕許多,也緊張許多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國法司鎧甲——作爲區區一個城內法司的中隊長,他的官銜甚至不夠專門去配禮服的。

    即便如此,他顯然也十二分地重視這一次“面聖”,身上的深藍色鎧甲擦得鋥亮,靴子也清洗得幾乎一塵不染。

    只可惜,一箇中隊長怎麼會想得到自己這輩子還有面聖的機會?

    別說殿下了,就是現在站在船上那個太書閣的大官,都是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物啊!

    他當然萬分的激動,連說話都結結巴巴了起來,整個人的臉都漲紅了,動作磕磕絆絆地俯身跪下。

    鍾禮林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微微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海州現在的情況,但一箇中隊長面聖,也未免太過戲劇化了一些。

    鍾禮林的視線順着二人繼續橫向望去,忽然愣住了。

    代表國兵司站在那裏的,是一個男兵——他的手裏捧着一方大紅色的帕子,上面放着一頂黑底銀邊的紅纓頭盔。

    “國兵司驚部部尉,楊楚然,恭迎殿下!”

    那個男兵吼完,啪一下跪倒了地上,雙手一下子打直,將那頂頭盔舉在頭頂。

    鍾禮林自然認識那頂頭盔——它的主人就是楊楚然。

    楊楚然現應該人就在海州,結果人卻來都不來,只叫人帶了頂頭盔面聖嗎?

    鍾禮林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朗聲道:

    “待殿下恩准平身,列位便可起來了,登岸!”

    鍾禮林不是韓東文,他沒有叫別人“平身”的資格,只能以登岸提示這個環節結束。

    “走吧。”

    他轉過身去朝着小紅豆說。

    小紅豆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跟在鍾禮林身後,踏上了那紅底金邊的絨毯。

    紅色的部分,他們倆都是不能踩的。

    於是他們一左一右,沿着金色的部分緩步下船,易橙橙跟在小紅豆的身後,動作更是分外的小心。

    “臺階有些陡了,到時候船身配重應當更重一些,這樣臺階能放平一點,更方便殿下踩,一會兒記上。”

    小紅豆小聲地向易橙橙說着。

    她沒忘記自己這一次來海州的目的,正是爲了給殿下正式出訪的時候做彩排,當然要把能改進的地方都記下來。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尋常的迎春宮侍女服——侍女按理並不能夠出現在這樣正式的場合,哪怕是上一次出訪西亞的時候,她也只有在需要侍奉殿下用餐時才能出入西亞的大公邸。

    既然本不該在此,自然沒有對應的服飾了。

    好在這一身侍女服十分漂亮精緻,月牙白的下裙不至於拖地,澹鵝黃的外罩領口也有兔毛擋寒,雖然並不富貴,倒也足夠好看。

    能看到的女人都要養眼,瘟君的規矩唯有這一條讓韓東文欽佩。

    他們下了船,面前代表三司的官員已經站在了面前。

    這種時候,國法司和國金司的官員是說不上話的,能上前來恭迎彙報的,一定是當地實際管事的國兵司。

    “下官見過閣監大人。”

    那個國兵司的男兵將楊楚然的頭盔夾在身側,微微朝着鍾禮林低頭執意。

    鍾禮林瞟了一眼面前男兵的盔甲樣式,大抵知道他在驚部當中,應該是一位騎將。

    騎將,甚至不是百騎將。

    鍾禮林按耐住心裏的一股微火,開口問道:“驚部部尉楊楚然人在何處,爲何不自己前來?”

    騎將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部尉大人現有軍機要事,恕無法前來,還請閣監大人包涵。”

    軍機要事……放屁。

    鍾禮林深吸了一口氣,鐵青着臉點了點頭:

    “好,殿下到訪第一處,應當是去驚部總營。”

    太書閣閣監在名義上當然是個大官。

    但出身國兵司的鐘禮林再清楚不過,對國兵司當中的士兵來說,這樣的一位“大官”,便是士兵眼中賣弄文字尸位素餐的代表人物,指不定已經將他痛罵過多少次了。

    “這是殿下欽點的侍女顧安琪,她說的話,你們都要記下整改,日後殿下親位海州纔不會出岔子。”

    鍾禮林朝着小紅豆微微展了展手,小紅豆連忙低頭示意,沒想到那騎將卻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徑自轉身朝前走去,對着空氣開口說道:

    “閣監大人,部尉大人吩咐,今日驚部總營正值演練,不便前往,請諸位隨我移步大旗門暫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