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壞了,我是個昏君 >076 平身
    “殿下,時候到了。”

    韓東文收起了璇璣盤,對着舷房中的銅鏡望了望自己的神情,深吸一口氣走出了門外。

    夏洛克虎克當初就在馬凱的船上,給論壇所有人都直播了小紅豆和鍾禮林到海州港的場景。

    他們的重點,是國安司的總司顧安琪。

    但韓東文看到的重點,自然是驚部的所作所爲。

    他推開門去,已經能從甲板上望見遠處的海州港。

    守在門旁邊的是李宰,再前面的是江寧蘊。

    他們兩人都已經穿戴了整套的鎧甲,莊嚴肅穆。

    而韓東文今天身上穿的也並不是平常的長袍,他罕見地換了一身甲裝——當然不是上戰場用的,而是用以體現戎裝出行,一展威嚴的。

    上一次督戰望鷹城的時候,也是這一身甲裝,只不過比起北部的白蘭山,在海州並不需要那白羽的大氅,也就正兒八經地露出了韓東文兩側的龍面肩甲,和他背後暗紋鎏金的披風。

    實戰意義不大,派頭倒是很足的。

    “三司的人眼下都應該已經在港口候着了,殿下。”江寧蘊說。

    韓東文點了點頭,走了幾步上前,將手緩緩背在身後。

    他的腰間有懸佩劍的吊環,卻並沒有佩上兵器。

    “國金司在海州的人是?”韓東文問。

    “應當是當地的支事。”

    “國法司應當是馬凱,對不對?”韓東文又問。

    “是馬凱無錯。”江寧蘊回答。

    沉默了片刻,韓東文望向港口的目光變得尖銳了些許:“國兵司在此處港口迎接的,應當就是驚部的部尉了。”

    “應當正是。”

    江寧蘊一面回答着韓東文的提問,一面擡眼看了看面前的殿下,她知道殿下一定有火要撒的。

    而既然是朝着國兵司撒的火,江寧蘊倒是很樂意幫忙。

    只可惜殿下不知道,國兵司驚部前日在迎接鍾禮林與小紅豆的時候便極近怠慢。若是殿下知道,火氣只怕會更旺的。

    這消息也是剛剛傳到江寧蘊耳朵裏的,但她思索之後,還是決定不做那種火上澆油的事情。

    這不是她對驚部好,只不過是單純考慮國法司的形象罷了。

    “聖——上——到——”

    水面被船身推開平靜的波紋,水天相接的海平面上,出現了國法司與休部的船隊。

    正當中的船隻雖然不是泗楊的御船,只是國法司的一條船而已——畢竟那條真正的御船被鍾禮林他們乘用,此刻也正停在海州。

    但船上的殿下當然是真的。

    即使隔得還很遠。

    但當他調動了國法司與休部的船隊護航,當他左邊站着國法總司,右邊站着休部部尉,這個殿下就一定是真的。

    “聖——上——到——”

    “聖——上——到——”

    “聖——上——到——”

    聲聲傳令,齊聲喝唱,港口邊的旗令飛揚。

    那條國法司的船,終於停在了見海牙子港前。

    日頭正高。

    若是從港上向船上看去,一定會有些刺眼。

    “啪!”

    結實而乾脆的聲音響起,一條沉重的長梯被輪架推到了港前,搭到了船邊。

    “帛!”

    厚重而精緻的毯子鋪在了階梯之上,金底紅邊。

    這毯子下方,站着海州的三司代表,楊楚然也赫然位列其中。

    “國金司歲部海州支事,劉景,恭迎殿下!”

    國金司的老支事也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他甚至沒等殿下的身影出現在臺階之上,就已經有些匆忙地開了口。

    說出口來,他的表情便變得緊張起來了。

    說快了,殿下他……

    他略微擡起了垂下的頭,看到那刺眼的陽光下,勾勒出一個穿着金甲的身影。

    他趕忙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立即叩首行禮。

    老支事身邊站着的人是馬凱。

    這已經是馬凱有生以來第二次面聖,他自詡要比這位老支事要有些經驗。

    按步驟來說,接下來便應該是馬凱行禮,隨後是楊楚然行禮,再然後是殿下允許他們平身,接着下船。

    於是馬凱略微清了下嗓子,擡頭看了一眼,就準備行禮了。

    “平身。”

    韓東文的聲音忽然插空就這樣居高臨下地傳來。

    馬凱愣了愣,趕忙停下了自己要行禮的動作。

    這顯然是殿下有話要一個一個講。

    “謝殿下!”

    老支事有些意外,但殿下要他平身,那麼答謝自然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迴應。

    “國金司人手緊張,負責海州想必事務繁忙,辛苦。”

    韓東文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和,又很擲地有聲。

    在天鷹城的時候,殿下說話好像不是現在這樣的?馬凱這樣疑惑地想着。

    “老臣惶恐,但求精業以報國,不負皇恩。”

    老支事顯然是靠筆桿子工作的,回答十分得體。

    韓東文點了點頭,把臉轉向了馬凱的方向。

    “國法司離部海州見海城大隊長,馬凱,恭迎殿下!”

    馬凱已經將這場景演練了許多次,立刻跪地行禮,動作無比的標準。

    接下來是怎麼樣?

    殿下想必是已經記不得自己了。

    那麼是否殿下也有事情對海州的法司說?

    像剛纔那樣,叫自己平身,然後問些海州法司的問題?

    馬凱心裏是有底的,他到了海州之後,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讀了一邊見海城大隊的日章,過去三年內的工作,他心裏都有個大概。

    “馬凱。”

    落進他耳朵裏的卻是一個女聲。

    “離部部尉公孫長正今已任你做海州的司州,重新行禮。”

    江寧蘊的聲音彷彿帶着迴響一般,從御船的方向擴散開來。

    這顯然是帶了一定法力的發聲。

    馬凱略微擡頭,表情絲毫未變。

    但他的心卻跳得飛快。

    司州。

    海州司州。

    這或許是馬凱後半輩子裏,最漫長的一秒鐘。

    “國法司離部!海州司州馬凱!恭迎!殿下!”

    他喊得極其大聲,聲帶幾乎都有些嘶啞了起來。

    “平身。”

    對韓東文來說,重點並非馬凱,他說完這句後,便轉頭看向了楊楚然。

    她穿的仍舊是一身黑甲,戴着黑銀的盔,仍舊是不施粉黛,表情冰冷。

    “國兵司驚部部尉楊楚然,恭迎殿下。”

    楊楚然往後退了半步,摘下了自己的頭盔抱在身側,跪地行禮。

    動作標準,無可挑剔。

    接下來,殿下應當允她平身,然後正式登岸。

    然而卻是一片沉寂。

    韓東文沒有說話。

    江寧蘊亦沒有說話。

    楊楚然低着頭,保持着行禮的姿態,望着眼前的地磚。

    接着,她聽到了韓東文從階梯上往下走的腳步聲。

    一步。

    兩步。

    韓東文的腳步聲緩慢而又有力,楊楚然疑惑而不耐煩地微微咬了咬嘴脣。

    接着,一雙踏金鎏雲的靴子出現在她的視野當中。

    是殿下的靴子。

    殿下站在她的面前。

    問罪?

    那便問異人的罪就是了,他最寶貝的宮女也安然無恙,就在後面等着,沒有什麼好着急的。

    沒有什麼好着急的,楊楚然這樣想。

    然而一隻手卻伸了過來,探向了她的右臂,拿過了那頂黑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