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壞了,我是個昏君 >126 第三方
    戰場上有着諸多駭人的景象,這許許多多血骨構成的殘酷畫卷被記入史書之後往往都顯得平淡了許多,彷彿那戰場上的殘酷已經被歷史的時光所磨滅,變得麻木而普通。

    然而當你真的用眼睛去觀察那血肉的慘狀時,才能感覺到那史書上的文字所不能帶給你的刺骨寒涼。

    在最古的戰場上,留存着名爲京觀的悲劇。

    京觀,指的是在廝殺過後,戰場勝利的一方進行陳屍的奇觀,他們將自己手刃的對手那已經不再呼吸的屍體堆積擡高,列以爲山,那流淌的鮮血和沖天的怨怒,伴隨着蠅蟲與燒屍的惡臭,毫無疑問是最爲殘忍與野蠻的陳列。

    江寧蘊目之所及之處,在海州城中央最爲主要的幹道,也是韓東文此刻正所在的方位,不知何時已經堆積起了一處從極遠都能目眺到的小山。

    一座“京觀”。

    一座屍山,而擡眼看去,比這座屍山本身更讓人震驚的,是構成這座屍山的屍體——

    李宰。

    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李宰。

    這座屍山的所有屍體,都是李宰!

    彷彿噩夢中的景象,又彷彿某個人偶或蠟像的工廠,中央街道那本來鋪滿了銀杏般黃金碎片的地面上,現在已經滿地都是堆積起來的李宰的屍體。

    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先前的奇蹟“冷心絃”陣法當中,每一個死去的李宰分身都會被在擊敗的瞬間化爲黃金的碎屑,怎麼會留下來的?

    韓東文緊咬着牙齒,擡頭看着面前橫衝直撞,屠宰着“李宰”們的楊楚然。

    她已經與一頭野獸無異,但其動作的精度,其攻擊的“技術”卻與野獸有着天壤之別。

    “殿下,恐怕必須轉移了。”

    李宰——其中一個李宰站在韓東文的身邊,神色凝重。

    “冷心絃的機制難道不是……”

    韓東文自言自語了半句話,立刻重新措辭開口問李宰:“你的冷心絃,難道不是每一個分身被擊碎後就能再次出現,無窮無盡的嗎?”

    李宰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本該是這樣。”

    “那現在是?”

    “本該是這樣的,冷心絃下,臣的分身本當無窮無盡,週而復始,陣內敵手只能窮盡力氣做些無用之功罷了,然而——”

    他擡起頭來看向楊楚然的方向:

    “然而這叛賊在每一次進攻的同時,還將自己的靈力連同一縷生命力一併擊入那些分身當中,這是……”

    韓東文聽完一愣,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李宰對陣楊楚然,這是在《卻陰》原本的劇情當中不會出現的一場戰鬥。

    也正因爲原本不會出現這樣的對決,所以韓東文才想到了李宰冷心絃獨特的機制對楊楚然能夠形成壓制——除非特殊處理,吸引好仇恨之後一齊擊殺,否則不可能中斷的李宰分身,對上已經逐漸失去理智的楊楚然豈不正是最好的拖延手段?

    她絕不會像玩家一樣意識到李宰這個BOSS應該怎麼處理纔對!

    楊楚然確實不知道要將李宰的分身集中擊殺,但她彷彿找到了一種另外的辦法。

    她的每一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之中,都將一絲外泄的生命力注入了原本純粹由靈力構成的分身當中。

    在被她擊殺之前的一瞬,分身不再是純粹的靈力集合,而擁有了一瞬間的片刻生命。

    有生,即有死。

    有死,留有屍身。

    此刻李宰身上的靈力,再無法那般快速地破碎、回收,而是留在了那堆積如山的屍首當中,收不回來!

    “殿下!”

    李宰咬緊了牙齒,擡手攔在了韓東文的身前:“臣下恐怕不能再抵擋這叛賊更多時,該撤了!”

    “撤往何處?她現在本就不死不滅,你我在此就是爲了給國法總司拖延時間,此刻後撤,身後只留下海州百姓!”

    ——韓東文本想這麼說,但這實在是一個已經被討論過太多次的幼稚議題。

    若是此刻他身隕駕崩於此,泗蒙接下來的發展,恐怕會是肉眼可見的血海屍山。

    “還有多久?”

    他咬牙問李宰。

    “即刻就要走!”

    李宰給出了他最不想要聽到的回答。

    韓東文深吸了一口氣,側目看向了周圍。

    此刻他的周圍已經再無多少人,楊楚然與李宰之間的爭鬥早就已經嚇退了絕大多數的平民,還敢留在原地的,也僅剩下相互對峙着的休部士兵與驚部叛兵而已。

    “六十息!”韓東文大喝。

    李宰咬緊牙齒,一踩地板提劍飛身衝向楊楚然。

    那已經失去了溝通可能的驚部叛將此時此刻已經全然如同一頭怪物——她身上的甲冑早已經在李宰冷心絃陣的無數次進攻中破裂、崩解,露出其下全無保護的皮膚。

    白皙的皮膚再蒙上了粘稠而淋漓的鮮血,肉體上無數被劈砍而後又不自然癒合的傷口留下的疤痕,即便此刻的楊楚然已經與赤身無異,卻決然不會有人帶着第二種目光去注視她的胴體。

    只有恐怖,恐怖與畏懼。

    她的肉體此刻幾乎已經成了殺戮這一概念的化身,已經成了在屠殺韓東文之前不會停下的冤魂與野獸!

    六十息。

    六十息有多久?

    一炷香不過五分,一分不過現代的三十秒而已。

    一呼一吸,又有幾秒?

    韓東文跺腳,轉身,全力朝着身側一處殘垣衝去。

    泗蒙的天子,不該這樣奔跑的。

    人,不該這樣奔跑的——

    他一個箭步衝出,隨後竟然身子伏下,雙臂觸到了地面。

    觸到地面的雙臂不是爲了奔跑,下一秒,他整個人已經側躺到了地上,用盡全力的起跑帶來的巨大慣性帶着他的身體在地面上側滑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前方的石堆中。

    這種奔跑的姿勢,這樣起跑然後將自己摔倒目的地的模樣,簡直就好像他跑到一半就昏迷過去了一般。

    摔到石堆中的韓東文確實昏迷了過去。

    他整個人蜷縮在石堆中,如同一個陷入長久昏迷的嬰孩一般,再無其他的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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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

    柳承睜大了眼睛。

    “現在!”

    池韓陽已經站到了古雅身邊,雙手抱拳。

    “即刻就返回海州港護駕,清剿反賊大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