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壞了,我是個昏君 >129 破繭
    半空中閃爍着神鳥光華的身影向着地面徐徐墜去,李宰如同護航的僚機一般保持着恆定的距離,以極強的存在感將池韓陽與江寧蘊等人隔開。

    而即便是江寧蘊,在這樣的時刻仍舊並沒有輕舉妄動。

    原本一直由國兵司澹臺家管持的仙禮重陽冠突如其來地現世,對江寧蘊來說便代表了兩個難得的機會,代表了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國兵司不知何時早就已經遺失了重陽冠,隨後一直使用一個假貨瞎糊弄!

    如果如此,便是欺君。

    第二種可能,則是國兵司並未遺失重陽冠,相反,他們還利用驚部暗中與血港勾結。

    倘若如此,那麼謀反的就遠遠不止一個驚部,而是整個國兵司!

    江寧蘊深吸一口氣,與李宰保持着距離,和柳承等人一同落回了地面。

    從楊楚然死的時候開始,江寧蘊的一部分注意力就始終放在了李宰的身上,再沒有離開過。

    這個國兵司的部尉到底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強大的力量?

    陰沉天空中那幾顆耀眼的明星高懸着,存在感異常的強烈。那些自星空中射下的寒光速度快的實在太過古怪,讓江寧蘊在海州這個戰場上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從容。

    但那個部尉李宰又太過奇怪,他傷勢分明很重,卻又有這樣毫不相匹配的狀態。

    再加上,不知道爲什麼,江寧蘊從此刻李宰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古怪的非人感,他的行動靈活,卻毫無半點多餘,看到江寧蘊與看到楊楚然的時候更是沒有任何區別。

    有什麼東西不對,江寧蘊想。

    她沒有靠近,只能遙遙看着李宰佇立在地面,佇立在火光前。

    楊發財已死。

    楊楚然已死。

    他們都死在了這戰場萬衆矚目的中心,因此,恐怕再不會有哪個驚部的叛軍,哪個大旗門的反賊再妄想着翻盤。

    風穿過名爲海州城的廢墟,兵刃落地的聲音零星地響起,越來越多,漸漸變得有如一場暴雨。

    未死的水鬼停止了掙扎,明白局勢的旗門中人,也舉起了空空如也的雙手。

    不管是兵士,還是玩家,都以最爲直接的方式感受到了戰鬥的結束——方纔還與自己廝殺的人,卻因爲相隔甚遠的一場強者的爭鬥落敗,而放下了兵戈。

    先前未分勝負的戰團,現在已經是一羣人向着另一羣人投降的局面。

    而那些已分勝負的戰團,那些明明已經戰勝了面前朝廷軍的驚部官兵,在此刻也纔剛剛發現自己沒法左右這名爲“大局”的結果。

    “……跑嗎?”

    某個戰勝了朝廷軍的驚部小隊中,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議。

    提議很快被隊長否決了,他們跑不掉。

    他們有過很多機會,驚部中不是沒有抗命潛逃的,更不是沒有一開戰直接投降的。

    他們抱着那絲部尉與大旗門能夠勝利的幻想,放棄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現在已經沒機會了。

    “沒機會了,投降吧。”

    有人說。

    他們面面相覷,默默地認同了這個結果。

    但他們原本能夠投降的朝廷兵士已經被他們斬殺,他們左盼右顧,只好望向那個閃爍着火光的方向。

    “把兵器都扔下,甲卸了,兩隻手都舉起來。”

    這是象徵着無法反抗的一連串保證。

    他們舉着空無一物的雙手,跨過剛死於自己刀刃下朝廷軍的屍體,走向了自己能認得出的,那些自己絕對無法戰勝的人。

    “總司大人,我們投降。”

    他們有些手足無措,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和猶豫。

    唯唯諾諾的樣子,又有誰能夠想到方纔他們還是揮舞刀劍的兇手。

    江寧蘊聽了他們說的話,心裏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臉上更是不加遮掩地露出輕蔑的神色來。

    忽然,她彷彿想到了什麼似的,一下子露出一副認真的面孔,轉身看着這羣降兵,正色道:

    “我司中官兵怎麼可能做出你等這班不忠不義的叛國之事?!你們背叛了國兵司,背叛了泗蒙,便去跟國兵總司謝罪!”

    幾個投降的官兵面面相覷,國兵總司人遠在泗陽,如何謝罪?

    莫說見不到了,就算是見到了,按傳說那位澹臺總司的性格,他們的命怎麼可能還留得下?

    “大人……”

    領頭的再次朝着江寧蘊開口,顯然是有些怕了。

    江寧蘊的嘴角不被人注意地微微上翹了些許,她微微側過頭去,一縷頭髮在身後的火光中飛揚着。

    “你們最對不起的,難道不是殿下?那邊跪!”

    江寧蘊微微側身,讓這羣殘兵看到了韓東文的方向。

    她身側的柳承皺起了眉頭。

    即便這羣兵士已經投降手無寸鐵,但也絕對不應該能夠靠近韓東文的!

    可江寧蘊的話說得又很狡猾。

    那邊跪。

    可以是,去那邊跪,也可以是,朝那邊跪。

    如果是朝那邊跪,那便合情合理,此處戰場上有天子所在,我一介總司並非最位高權重之人,你的敬意應該朝着天子。

    可要是這羣兵士理解成了,去那邊跪呢?

    誰都說不好。

    他們若是攜帶兵刃上前,按規矩就一定會被立斬,但他們現在舉手投降,兩手空空,李宰又會怎麼做呢?

    江寧蘊在用他們的命,嘗試着去理清李宰和韓東文那邊發生了什麼。

    而引導他們將“那邊跪”理解成“去那邊跪”的,便是江寧蘊說完話之後不經意的一小步,一個小側身。

    這位泗蒙大妃姊妹的容顏勢必是不差的,在戰火中,在生死交加的關頭,那個側顏更讓人看出一絲不一樣的獨特氣質。

    柳承思索了片刻,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那羣兵士真的朝着李宰和韓東文走過去了。

    “殿下!”

    “殿下開恩!小人已降,小人已降啊!”

    “殿下!”

    他們步伐不慢,離得卻也不近。

    在領頭的人約莫距離韓東文還有百步的時候,江寧蘊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

    李宰動了。

    李宰微微擡手,連看都沒有看着這羣投降的士兵,就已經揮動了茯苓刺。

    那柄很短、僅僅有小臂長的茯苓刺。

    隨後,遠在百步之外、口中喊着投降的那人,一下子沒了聲。

    寒光亮起,似乎自星空落下,從那人的天靈蓋正中穿過。

    自上而下,一分爲二。

    他的身體甚至還因爲慣性向前邁出了半步去,彷彿行駛到一般從馬車上脫落的輪轂,仍會向前彈跳旋轉一般,出去一段距離之後才落地。

    也就是因爲這慣性的幾步,讓跟在他身後的幾人都沒有及時地停住腳步。

    一個。

    兩個。

    三個。

    往前走的幾人,竟就這樣被悄無聲息地一分爲二。

    兩爿。

    四爿。

    六爿。

    江寧蘊輕嘆了口氣,輕輕舉起手中的簪子,幾道藤曼悄無聲息地延伸出去,準備將活着的幾個士兵拉扯回來。

    “唰”

    輕聲響起,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訝非常。

    自己的藤曼同樣也被李宰頭上星空落下的寒光一下子切碎,一視同仁!

    李宰現在是……

    他沒意識?他分不出敵友的?

    這個念頭從江寧蘊的心中閃過,與此同時,一陣噩耗般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

    “剛那女的說那邊是殿下啊?”

    “是殿下嗎!”

    “朝廷贏了嗎?”

    “快讓我看看殿下!”

    偃旗息鼓之下,方纔戰亂中四散而逃的海州城民,漸漸地從安全的地方露出頭來,小心地匯向了已經平靜下來的戰場中央。

    李宰猶如一顆沉默的炸彈一般,安靜地佇立在韓東文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