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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又是那個似曾相識的夢境,就像曾經千百次熟練似的,自己朝着爸爸媽媽的方向撲了過去。在媽媽接我下學的時候,在爸爸回到家的時候,在過生日收到禮物的時候,在晚上聽完睡前故事撒嬌不願讓媽媽離開的時候,在去美國前和爸爸媽媽告別的時候。

    從陵園回來之後,我成爲了出名的瘋子,大家都覺得我精神失常,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畢竟刨自己家祖墳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出來的。在董事會里,我也被列爲和趙俊博一樣的廢物,甚至是瘋了的廢物。

    俗話說,“不見棺材不落淚”,但我在掘墳之後依舊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痛哭流涕,而是再一次調出了監控,準備查清爸媽事故的真相,可我顯然低估了飢餓、情緒激動、低血糖和淋雨的威力,在監控室徹底失去了意識,最後的一瞬間我還死死的抓着李雲哲的手,因爲這個世界上知道爸媽沒有死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他了,畢竟我掘了一個空墓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

    高燒了幾天後,我徹底住在了醫院,爺爺叫來了A市最好的醫生們,外科、內科、精神科對我展開了全方位的體檢,一輪會診之後,除了心內主任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外,其他指數都是正常。

    我們醫院心內的郝主任是出了名的快人快語,但是面對我這樣一個大麻煩,他也有些怵,和爺爺耳語了幾句,眼看兩人要出去談,我馬上制止了他們。

    “郝主任,怎麼說我也是立志爲醫的,現在我連監護人都沒有了,我的病情就直接說給我聽吧,看您的表情,難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嗎?”

    郝主任還沒說話,爺爺就生氣的說:“你這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你纔多大,還是個人丫丫呢就說這種晦氣的話,不怕觸黴頭。”

    我有些好笑的說:“刨自己家墳頭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聽到我的自嘲後,幾個在給我輸液的小護士都互相的眉來眼去,有的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本應該是很好笑的事情,在爺爺突然的喝令後,變得嚴肅起來:“今天在這裏的人都聽好了,誰要是把婷婷做的糊塗事傳出去,趙氏旗下所有醫院的門都不要想進了,聽清楚了嗎?”

    大家都有些尷尬,想要回答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有我不怕死的說:“爺爺,您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爺爺有些無奈的看着我,揮揮手讓大家都出去,只留下了郝主任,郝主任看着爺爺的眼色尷尬的開口:“婷婷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最近休息不太好,有些心律不齊,好好休息一下,注意情緒不要激動就可以。”說着就想離開。

    我躺在牀上,一隻手輸着液,另一隻手拿起了彩超和ct,慢悠悠的說:“雖然我不是專攻心內的,但是彩超和ct我還是看得懂的,我肺動脈的逆流量多了很多呀,最近幾次暈倒之前都會胸部疼痛,看來是它的問題。”

    郝主任聽到我的話以後,上前了一步,拿起片子看了一會,補充道:“確實有些增加,不過按照現在的量看,不會影響到生命的,你注意最近不要進行劇烈運動,保持心情愉快,過一段時間再複查一下。說到這裏了,既然你是學醫的,就應該更好的保護自己的身體,怎麼能把自己折騰成現在這副樣子呢?”郝醫生習慣性的又多說了幾句。

    我裝作聽話的樣子回答到“不愧是郝醫生,對病人負責這一點還是依然如故呢,但是……爲什麼當年我爸爸做那臺手術的時候,說好的腦外和心外合作,您卻遲到了呢?”我用淡然的語氣和表情給了他一個重磅炸彈。

    只見他拿着片子的手抖了幾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求救般的看着爺爺,我有些意外的追問:“爲什麼呢?爲什麼遲到?又爲什麼看着我爺爺,難道他知道你遲到的原因嗎?”

    聽到我咄咄逼人的提問,爺爺出聲“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追問這麼多了,婷婷你養好身體,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

    我呵的一聲笑了出來:“爲什麼不能說,對你們來說是過去的事情,但是對我而言永遠都過不去,爺爺,我爸爸是您的兒子,是您最疼愛的大兒子呀,您怎麼能讓他留下這種惡名就走了呢?”

    我的一聲聲質問,像一把把利劍插入到爺爺的心裏,但當時的我就像一架失控的列車,顧不得是敵是友只顧得橫衝直撞,像一隻發瘋的刺蝟,對整個世界都投去尖尖的刺,絲毫沒有想到,我的攻擊、我的無情對這個剛剛失去大兒子,故作堅強的老人來說,是致命的一擊。

    就在郝醫生保持沉默,爺爺被我質問的有些哽咽的時候,趙哲熙帶着幾個警察進了我的病房,六個大老爺們站在我的病牀前,質問着我昨晚的事情。

    其中一個警察詢問,一個在記筆記,另一個在四周打量,他們用冷靜嚴肅的語氣問我昨晚爲什麼出現在巍山陵園,和趙明信墓地失竊有沒有關係,我聽到他們的問話沒有害怕和心虛,而是笑了出來:“失竊?那請問到底丟了些什麼呀?”

    爲首的那個警察有些語塞,於是換了一個方式問:“趙文婷女士,你承認昨晚凌晨的時候和李雲哲一起毀壞他人墓地嗎?”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補充說:“昨天晚上我去看望了一下我的父母,雨太大了,李雲哲去接我,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要查嗎。”

    三個警察看我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些生氣:“你這樣不配合工作我們要請你回所裏配合調查,就算是你父母的墓地也不可以隨便損壞的。”我笑了出來:“警察同志你這話的意思是,父母的家隨便進去算私闖民宅了?”

    警察無視了我的問題,只是在本上記着什麼,看着幾個警察想要衝上來把我帶走的樣子,趙哲熙連忙攔住了他們,解釋道:“這個孩子還沒有成年,剛從美國回來,突然失去了父母,一時還接受不了,精神有些恍惚。我是她的二叔,也是她的監護人,有什麼事情和我談吧,我一定會好好管教她的。”

    我突然激動了起來:“什麼?我的監護人是你?爲什麼,爲什麼爺爺不是我的監護人?”就在我激動的想要拉住二叔的時候,他閃身一躲,我便無力的掉到了牀下,輸液的針頭跑了出來,帶着絲絲血跡,但是我毫不在乎,趴在地上的時候還想着揪住二叔,二叔對我的慘狀熟視無睹,招呼着幾位警察走出了病房。

    爺爺眼看着一切發生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最後他落寞的低下了頭,深深的嘆氣後又打起精神叫來護士把我扶上牀重新輸液,整個過程我都死死的盯着他,我問爺爺:“您變了?是因爲二叔嗎?您原來不是這樣的,爲什麼要把我的撫養權交給他,您很清楚這就意味着······”

    我還沒有說出股份的事,爺爺就打斷我說:“你先得活下去,再想其他的事情,爺爺永遠站在你這邊,記得要活下去,就算只剩自己也要的活下去,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因爲父母的離開而選擇死亡,就算再苦再難也要堅持下去,告訴爺爺你能做到嗎?”

    我傻傻的看着他,自從爸爸媽媽的事情之後,他的言行不一致,令我一直以來對他的信任產生了動搖。那天他和我說了很多過去的事情,有關他的父母,他的爺爺的事情,很多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他向我保證過“爺爺永遠站在我們婷婷這邊”,只有這句話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