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鬱丞眯了眯眼,心底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手心稍微有一些發汗。
彷彿曾經被把玩在手中捏弄的玩偶被別人搶走了的空蕩感,不,不是被別人搶走的,是他自己推開的。
他懷孕了,爲什麼會不和自己說?
“這,前些日子我就發現他總是吐,可是厭食症一直都有,只是最近更加強烈了一些……”王叔極其的懊悔。
趕緊回憶起:“這怎麼辦啊,快快快,都還愣着幹什麼,不趕緊去找人?”
上下的傭人們都急成一團,也心裏惦記這個小孩,畢竟好聲溫語的江溫言要比嚴肅的齊思文看起來更適合這個家。
“找!還不趕緊去找!”霍鬱丞緊緊的捏着手裏的驗孕棒,完全撕碎了平日裏的溫柔面具:“這麼大個人消失,都瞎了嗎!”
空氣寂靜的誰也不敢說話了,頭一次看見霍鬱丞這樣。
他憤怒的走下樓,順手扯散了脖頸上的領帶:“他能去哪?這根本……”
突然止住話語,彷彿哽咽在喉,他能去哪裏?
是啊,江溫言能去哪裏,這偌大的z市彷彿除了這裏根本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不可能回到他吸血的舅舅哪裏,那纔是江溫言真正害怕的地方。
在客廳裏焦急的踱步:“報警,現在就報警。”
“郊區的監控只能捕捉到江先生出了別墅區,剩下就是高速路段了……”手中拿着電話,連忙報警。
雖然警局不受理24h以下的失蹤,不過一聽是霍公館失蹤的,倒是也立刻準備出警。
霍鬱丞愣在原地,眼神透過窗外看見外面一片漆黑,雨滴在慕色中落下,這個時候,他在哪裏?
外面的冷雨彷彿砸在他的身上,那種無法掌控自己手中持有物的無力感,讓他頭一次迷茫在這種雨天裏。
桌子上的菜一口沒動。本來江溫言碗裏的飯也只是被筷子戳了兩下就扔在了桌子上。
王叔自責不已:“早就知道小先生挑食了。唉。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在客廳……”
“他最近常常這樣嗎?”揉了揉額角,“爲什麼都沒和我說。”
“江先生人好,善良,平日裏也沒有怎麼樣啊,自從上次…也不是,好像是自從酒會回來以後,就不太開心了。”
“酒會?”霍鬱丞眯着眼。
王叔也不知道如何辯解,他也是看着霍鬱丞從小長大的,先生什麼性子他最清楚。
若有若無的愛,看似溫柔的圈養寵愛,卻能夠讓一個Omega在封閉的空間裏產生厭惡。
每日江溫言除了喫飯睡覺,就是坐在陽臺上看着霍鬱丞的車什麼時候會回到公館的大門。
原來被圈養的金絲雀也並不是真的快樂的。
“他常哭,不過見到您回來了,倒是好一些,對着窗戶發呆,問您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喜歡什麼,曾經有過什麼,江溫言他就是年紀太小了,什麼都不懂,都不明白,他是不是害怕了?”王叔猶猶豫豫的猜測。
畢竟這麼算來,自己和江溫言接觸的時間要比霍鬱丞多很多。
霍鬱丞煩躁的不行,卻又沒有頭緒:“害怕什麼,齊思文不接電話。”
電話被順手扔到了另外一邊,他審視着王叔:“你說什麼?”
“會不會是…顧總和他的……讓小江先生害怕了?而且齊少爺上次來……”
顧清初對待楚雲的那副模樣,儘管和他們兩個人不一樣,可別人家大肚子會受到虐待,所以他也想要逃跑?
畢竟小孩子什麼都不會,藏在心底的委屈,也不肯說。
“小江先生他太年輕了,恐怕什麼都不敢,沒事的,可能一會也就回來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爲什麼,我哪裏對他不好,懷孕這麼大的事……”眼前的水杯格外的礙眼,隨即銳利的聲音響徹房子,霍鬱丞忍不住罵“操。”
自己的東西,竟然還有逃跑的本事?
一個被圈養的金絲雀還有逃跑的本事,真是出息了。
霍鬱丞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緒,點起一支菸,吞吐幾口:“這麼大的雨,他又沒有傘,會去哪?”
揉了揉額角,王叔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
他沒有太在意過江溫言的情緒和思想,這是人不是寵物,就算對他再好,如果是浮在表面上的虛情假意,他會知道的。
從來沒有想過,失去這個可愛的小孩自己會是怎麼樣的,他聽話,懂事,乖巧,可以安安穩穩的放進心裏。
但是從什麼時候起,悄悄的進到自己心裏,卻沒有聲音了呢?
如果沒有他,自己會什麼樣?
沒有一個期待自己回家陪他喫飯的人嗎?肚子裏還帶着一個孩子,江溫言才十八歲,十八歲啊!
偏偏江溫言什麼都沒有,他有的都是霍鬱丞給他的,金屋和肚子裏現在那個特別小的寶寶。
而江溫言表面柔弱,內心卻像是一個堅強而喫不到糖的孩子。
每天看着窗戶發呆,是一隻等待主人的小貓。
幾番找尋下來,仍然是沒有蹤影的。
倒是有幾個人說看到過Omega向外走了,可是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霍鬱丞心底裏的恐懼還是揮之不去,這種失控的感覺實在是太差勁了,回家沒有江溫言擁抱的時候簡直太空蕩了。
強烈的感情沖垮了他理智的底線,無法顧及其他:“快點!廢物,真他媽的一羣廢物!”
夜色這樣的漫長,誰又知道他藏在哪個深夜。
一直到深夜,寂靜到任何人都不敢輕易的出聲。
霍鬱丞的眸色深沉,一直沒有的消息讓人簡直窒息。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霍鬱丞立刻接起電話:“喂?!”
“額,您好,請問是江溫言的丈夫嗎?他現在在我們醫院裏,但是急需要Alpha的信息素,請問方便您來一趟嗎?”
信息素?醫院?
霍鬱丞緊張起來,起身擡腿就向外走:“什麼情況,地址。”
小護士從中匆匆報了一個地址,讓他趕緊過去。
乾脆沒有用司機,他一個人上了車幾乎是飆車出去的,銀灰色的跑車在雨夜劃破寂靜,從天空閃出一道雲來。
這世上真是讓人瘋狂啊。
十字路口閃過的一道白光,暗夜裏格外的醒目。
車子急急駛過,只是在某處放慢了速度,緊接着,車子最終在市心醫院停下,霍鬱丞風風火火的進了急診室。
值班的護士剛剛換班,睡眼惺忪的看着來人,只覺得這個男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江溫言,在哪裏?!”
急診室不大,而且市心醫院能夠進急診的Omega大部分可能都是突然發情的,一般都會迅速轉移到下個病房。
人並不多,走廊裏都有一種格外的寂靜。
沒有猶豫的,小護士才明白他是誰,趕忙的帶着他去看。
病牀上,藥液通過纖細白皙的手,緩緩輸入江溫言的體內,緋紅的臉色已經漸漸恢復正常,只是緊皺的眉頭卻一直沒有舒展開。
霍鬱丞幾不可聞的輕嘆,吩咐後來的司機去辦理換病房。
小護士簡單的介紹了情況:“他今天來自己要做流/產手術,可是身上的卡有您的聯繫方式,Omega做這個手術是需要信息素的,請問您同意嗎?”
“流/產?”霍鬱丞不可置信的看着牀上的人“當然不可能,開什麼玩笑?”
“他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淋雨了,話說到一半就暈倒了,我們只能通知家屬,這裏顯示您是他的伴侶Alpha。”
江溫言躺在牀上,被淋溼的髮絲將枕頭都浸溼。臉色蒼白的不成樣子。
小護士只能做一個簡單的檢查,最後還是來了個醫生介紹情況。
“早孕期導致的發燒,他已經發熱有一段時間了,你不知道嗎?爲什麼不早點送過來?”
“發燒了?”霍鬱丞突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瞭解江溫言“他現在……”
“出來說,”醫生帶着他向外走,“不能在這裏。”
醫生是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人,對於這種Omega卻不是第一次見,意外懷孕等等,有許多的人要來流/產,他又不是沒見過。
霍鬱丞有些急,司機和王叔辦理好了換病房,站在他的身後。
“這個,需要看一看你們的決定吧,他年紀太小了,我肯定是不建議打掉的,不然將來很難再有了,額…而且情緒十分不夠穩定,心理壓力是非常大的,這邊你的意思是……?”
老醫生推了推眼睛:“他來就哭,說一定要打掉,如果非要手術的話,Omega的身體會有巨大的傷害。”
“不,我怎麼可能讓他手術?當然是要留下。”
霍鬱丞皺眉,聽着老醫生繼續說:“那他……?”
Omega主動要打/胎倒是比較少見。
江溫言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醫院,已經淋雨了,進來了就哭着說要打掉這個寶寶,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暈過去了。
體熱高燒,缺乏Alpha信息素,而且年紀太小了,幾個值班的小護士還以爲是誰家的孩子被欺負了呢。
一查到他的身份信息還有Alpha,所以只能先聯繫。
“他亂說的,這孩子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