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奇亂步大人的工作環境嗎?跟我來吧!”

    突然的,江戶川亂步抓住了反色亂的手。

    在指尖觸及對方的那一刻,即便是他,也不由得頓了頓。

    原因無他,反色亂的體溫和自己相比,實在是太低了。要知道現在可是夏天,她穿的不止一件,體溫卻低到這個程度……

    “——不許說什麼不好奇的話!你騙不了亂步大人的!”

    在不到一秒的停頓之後,「江戶川亂步」再度開口,直接打斷了反色亂本想拒絕的話語,態度堪稱強硬的把對方拉進了電梯,帶去了武裝偵探社。

    “……”

    反色亂在被打斷之後便不再試圖開口,只是沉默着任由「江戶川亂步」把自己拉去對方的工作地點。

    隨後,在門開的一瞬間,近乎本能的,反色亂指尖出現幾把銀製的匕首,隨後被她狠狠的擲向春野綺羅子。

    準確的說,是被她抱在懷中的,難得被她帶來武裝偵探社的愛貓。

    “小心——”

    “嘖。”

    武裝偵探社之中除去同樣站在門口的「江戶川亂步」之外,所有人都在瞬間警惕着看向面前這個將自己的面容用鴨舌帽,兜帽,和寬大的耳機最大程度上的遮掩起來的白髮少年。

    “躲過去了啊。”

    反色亂平靜的說道,根本不在意投在自己身上的,警惕的目光。

    “算了……”

    她轉身,越過「江戶川亂步」,直接朝着武裝偵探社門外的電梯走去。

    “剛剛是條件反射,畢竟我討厭三花公貓,尤其在那隻貓叫夏目漱石的情況下。”

    背對着「江戶川亂步」,反色亂重新走進了電梯之中。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話,他知道對方行爲之下所蘊藏的意思。

    ——你看,我們是不一樣的,我註定無法融入其中,最終也不過是變成被排斥出來的那一個。

    「江戶川亂步」只覺得有些生氣,更多的卻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意。

    他就那樣低着頭,站在那裏,往日的朝氣都彷彿在一瞬消失不見。

    “亂步先生……”

    谷崎潤一郎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是突然間,「江戶川亂步」突然衝到了自己的辦公桌跟前,在其上快速的翻找着什麼。

    “——”

    最後,他在自己放零食的抽屜裏面,翻出來一張寫着一串堪稱莫名其妙的數字的字條。

    那是反色亂隨手寫下的暗號,解開之後得出的是聯繫她的方法。

    「江戶川亂步」抿脣,只覺得心裏更難受了。

    “各位。”

    最終,他睜開眼睛,開口。

    “我有事情要說。”

    一週後的清晨,橫濱的一個小公園之中,反色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着微涼的風拂過。

    發散出去的精神力感知到有兩個人直直的朝自己的所在處走來,她只覺得有些無奈。

    她也沒有躲的意思,就那樣坐在那裏,維持着先前的姿勢,哪怕那兩個人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也沒有睜開眼睛。

    只是沉默着,等待着對方先開口罷了。

    “喂。”

    其中一人開口。

    “亂步大人來接你回家。”

    “……”

    反色亂睜開眼睛,沒有焦距的紅瞳之中一片空無。

    “……我的家不在這裏。”

    她這般說道。

    “……”

    亂步抓了抓後腦勺,罕見的有點侷促。

    “你已經在街頭遊蕩一週了吧!不可以!亂步大人不允許你再這樣下去了!”

    沒錯,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反色亂自離開武裝偵探社之後,便一直在街頭遊蕩,並沒有回荒準備的安全屋。

    總歸港口黑手黨已經知道安全屋的所在地了,再回去也不過是被煩的夠嗆罷了。

    而且她現在的情況,其實並不適合獨自一人待在並不算空曠的屋內,那會讓她想起死亡時的事情。

    反色亂的身體本就稱不上多好,不過是仗着自己是幻術師精神力強,所以愣是生生挺着一週沒睡,就那樣在街上避着異能特務科和港口黑手黨,一直不停的在網人煙稀少的地方亂晃。

    如今眼底已經泛起了烏青。

    “我跟社長說過了,跟其他社員也解釋過了,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了!”

    亂步有點着急。

    “你現在!需要!休息!”

    “………………哦。”

    反色亂沉默了一下,最終發出乾巴巴的一聲。

    “……我不認識他們,也跟他們不熟。”

    所以他們怎麼個態度我並不在意。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現在的情況。”

    比起對面的「江戶川亂步」,反色亂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平靜。

    “休息對我而言,根本做不到。”

    就那樣淡然的敘述着,平靜的彷彿在說其他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的事情。

    大亂步看起來快要急哭了。

    “可是,你知道,社長很厲害的!我,亂步大人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會保護你的!”

    “……福澤諭吉先生嗎?可是在我們那邊,戰亂纔開始不就,他就死掉了……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一起。”

    反色亂有些茫然。

    “比起那個,反倒是你……爲什麼要擺出這幅表情呢?這明明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無法理解,呢。”

    亂步沉默了。

    他意識到,眼前的少女並不像自己那般幸運,碰上了福澤諭吉,得到了正確的引導。

    同理心,共情能力,這些都是對方所缺乏的東西。

    她甚至無法理解這些,同樣也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

    她確實能知曉對方的情緒如何,但像現在這般,她卻無法理解對方爲何會出現這種情感。

    “這個橫濱不是你的那邊,武裝偵探社有能力保你安全。”

    亂步伸手,想要像之前那般抓住少女的手。

    “跟我走!”

    “……我是「諮詢罪犯」。”

    反色亂沒有動,亂步伸向她的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和你,也不一樣。”

    她是幻術師,從最開始,兩人眼中的,就不是真正的她。

    反色亂向亂步強調着,提醒着對方彼此的不同。

    一個是公認的名偵探,一個是公認的犯罪顧問。

    在她看來就好像是天平的兩端,從一開始就沒有站在一起的可能性。

    “我不管!亂步大人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亂步深知跟反色亂講道理沒有用,因爲兩人都是如出一轍的固執,甚至對方的固執程度可能要更勝一籌。

    “社長!”

    福澤諭吉心中輕嘆一聲,不論是之前圍觀森鷗外在線光頭,還是從亂步那裏得知的情況,再加上現在的……都只能讓他得出,眼前這個【江戶川亂步】,絕對是一個比當初自己才見到的那個亂步,還有嚴重的多的多的,問題兒童。

    “亂步,不要任性。”

    最終,他在動手之前,如此開口,算是給對方最後的警告和提醒。

    “我並沒有任性,福澤諭吉殿下。”

    反色亂眸中的紅色更加濃郁了幾分。

    “我與您並不相熟,還請不要那樣稱呼我。”

    自知多說無益,福澤諭吉微俯下身,隨後猛的衝向和自己有着相當一段距離的反色亂。

    而反色亂在吐出之後那句話的時候,神情在瞬間冷了下來,輕咬住下脣。

    若是荒在場,一定能看出,自家姐姐這是進入了戰鬥狀態,卻又不想真的動手。

    畢竟,再怎麼說,對面的「福澤諭吉」,也是「江戶川亂步」所在意的人。

    “你是亂步承認的家人,就是我所要守護的人。”

    觸碰到的身影再度化作虛無,反色亂的身形則出現在了另一把長椅旁的路燈上。

    “……然而在我看來您這一認知只能說是傲慢至極——我並不願意,也不需要。”

    福澤諭吉在心底又把反色亂的問題程度再提了幾個等級,只不過和當初的亂步並不是一個方向。

    “你現在已經快撐不住了,對吧。”

    亂步突然開口。

    “……”

    反色亂沒有說話。

    “所以你只是用幻術在這裏和社長繞圈子。”

    而不是直接離開,畢竟作爲一流的幻術師,反色亂想要離開並不算什麼難事。

    只是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一旦離開,必然做不到不留痕跡,所以才退而求次選擇用幻術與兩人周旋,如果能成功讓兩人以爲自己真的離開,那便再好不過。

    雖然最後還是被看出來了。

    “……我來之前,找與謝野要了吸入式的鎮定劑。”

    亂步綠色的眸子看向自己身後的第三把長椅。

    “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疲倦,思考所帶來的頭疼以及……因爲藥物原因導致的目盲,在這種情況下你還需要專心使用幻術隱藏自己,和社長周旋,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了。”

    “……抱歉,你輸了。”

    幻術的虛影逐漸消失,所隱藏起來的身影同時也逐漸出現。

    正如亂步所說的那樣,種種因素疊加,再加上還吸入了一定量的鎮靜藥物,再怎麼強撐也躲不過昏迷這一結局。

    “走吧,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