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葉樺沉默幾秒,最後問起了現在他最關心的那個問題。
“………………般若鬼。”
這一次,靨?的回答裏,沒有再在話語的前面加上那句“憎別哥哥說”。
“什麼?”
歸葉樺愣住了。
“我說,這裏的一切,除去你之外,都是【般若鬼】。”
靨?平靜的說道。
“……莫非你們,是『般若』這一概念的,集合體嗎?”
歸葉樺突然變想起了關於型月世界中,關於【開膛手傑克】的設定。
她是尚未出生的,嬰孩的怨念的集合體。
“——是的。”
答案,正確。
“但這數量也太誇張了吧……”
不論是哪一部分,都是如此。
“因爲有關【般若鬼】這一存在的傳說,早已被人類所歪曲了。”
靨?輕聲說道。
“憎別哥哥曾經告訴過我,最初的般若,並不是誕生於女性的妒忌之心中的蛇鬼。”
是的,最初。
“祂們誕生於人的負面情緒之中,而那『人』,可以是多數,也可以是單數。”
靨?倚靠着【樹幹】,最後在【水面】上坐下。
“只是伴隨着神祕的消退以及人名的認知變化,【般若】才逐漸變成了誕生於某位女性的,妒忌之心的妖鬼。”
——信仰加成。
歸葉樺想到了這個詞。
——無辜的怪物。
那是型月世界觀中所特有的,屬於英靈的技能。
或許,這些【般若】們也同樣受困於此。
“而構成這一切的【般若】,除去傳說中所記載的,歷史上切實存在的,所餘下的便是……”
靨?剩下的話語讓歸葉樺瞳孔緊縮。
“被他人的惡意所誣陷的,從未變生成妖鬼過的,所謂的【般若】們。”
也便是,藉由他人的惡意,將無辜之人在死後化作名爲般若的妖鬼。
“靨?。”
身後,毫無徵兆的便傳來一聲呼喚。
“你暫且退去吧,這裏,接下來便交給我了。”
“我知道了。”
名爲靨?的純白般若乖巧點頭,最後化作點點光暈,消失於歸葉樺的面前。
“自我介紹一下。”
【地面】上突兀的鑽出幾朵鮮紅的曼珠沙華,供那滿是疤痕的潔白足尖立於其上。
“我是憎恨與別離的般若,其名爲〖憎別〗。”
那是一個有着一頭柔順的銀色發的少年,身穿墨色的和服短褂,而短褂的底端則繪着一朵又一朵的石蒜花。
紅色的曼珠沙華與白色的曼陀羅華交織着,其上是紛紛散落開來,正在悠悠落下的一片又一片灰色落羽。
他的面容美麗,卻又充滿一股雌雄莫辨的韻味,讓人幾乎分辨不出他的性別。
而他側臉上,是一副漆黑的般若面具。
只是在那副般若面的左下半張臉的部分,有着血色的,曼珠沙華刺青,而在它的右上,眼皮的地方,點綴着三朵淡紅色而又小巧的歐石楠。
憎別擡眼,青紫色的蛇瞳中清晰的倒映出歸葉樺的樣子來。
下一秒,名爲憎別的般若,便已經伸手,握住了自己腰後所掛着的那把同樣身纏活着的蛇骨——但卻並非虛影而是實質的太刀上。
“譁——”
只是,迎接歸葉樺的卻並非刀刃的斬擊,而是一副被展開的布料,被直接扔到了歸葉樺身上。
歸葉樺眼前頓時一暗。
只是還未等他伸手將那布匹從面上拽下,眼前便已重新迎來了光亮,與此同時,肌膚告訴他,自己身上已經穿上了一件和服。
只是周圍的場景也隨之一變便是了。
由人體構成的【世界】消失的無影無蹤,取代而之的是那地獄黃泉,三途川的江水無聲無息的流淌着,岸邊的彼岸花輕輕的搖曳着,遠處,隱約能看見巨大的荒骷髏正在一片花海之中緩步前行。
而自己,卻是身穿一件鼠灰色的細條紋和服,和服之上還搭着一件底色灰白的羽織,羽織的圖案卻是人的骨骼,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或許只會將其當做一件純色的羽織罷了。
“……多謝。”
歸葉樺開口,對着不再有什麼動作的憎別般若說道。
“無妨,一套衣服的事情。”
憎別般若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
“畢竟若是不給你的話,估計只有安倍晴明才知道那羣般若們得繼續在那裏叫多久了。”
聽見這話,歸葉樺卻是一愣。
那些【果實】……不是已經被禁言了嗎?
“我們是由集體統合成個體的存在,就算我把祂們禁言了,祂們的叫聲依舊能傳到我腦子裏面去……吵得要死不說,還根本讓人集中不了注意力。”
憎別般若彷彿知曉歸葉樺心裏想了些什麼一般,開口說道。
“——”
“你不應該在這裏。”
半響,憎別般若看着歸葉樺,如此說道。
“……我知道。”
歸葉樺闔上眼睛,如此回答。
“可我又該去哪呢?”
“很想知道嗎。”
憎別般若伸出蛇信一般的分叉細舌,舔了舔自己的上脣。
“……嗯。”
他看着歸葉樺抿住自己的脣瓣,悶聲給了自己準確的答案。
“那,要不要來陪我賭一局?”
於是,憎別的般若伸出手來,向着不止該從何處歸家的,迷失的旅人發出了邀請。
“即便輸了,也不過是被清理掉在此處的記憶,去往你那應去之地罷了。”
“——好。”
歸葉樺握住了那只有着墨色指甲的手。
“就不問問贏了會怎麼樣?”
憎別般若看向歸葉樺,挑眉問道。
“有必要嗎?”
歸葉樺反問。
“反正,也不會比我現在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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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回歸葉樺意識的,是嘈雜的人聲,以及槍聲。
銀行,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