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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現在重頭來過的機會就橫在面前,寧懷衫在旁邊勸個不停。他一直聽着,含糊應着,卻說不出那句最簡單的“不行”。

    “這就是岔路了。”寧懷衫像個蠱人的妖怪,“這邊往大悲谷,那邊往封家,你可想好了,半途再改主意很丟人的。”

    醫梧生腳步猛地一剎。

    他們下到山底,確實有兩條清晰的路。在旁人眼裏,一邊是通向大悲谷的車馬道,另一邊是進城的官道。但在他眼裏卻不同——

    一邊是或許能活,一邊是維持現狀、必死無疑。

    “我……”醫梧生怔然出聲。

    一旁的烏行雪和蕭復暄轉頭看過來,他才反應過來他這句沒用傳音,不小心攥着紙說出了聲。

    “怎麼了?”烏行雪問道。

    醫梧生看看他,又看看蕭復暄。

    “我……”醫梧生道,“有東西落在山市了。”

    天宿上仙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都說這位上仙冷眸如星,含着劍意。哪怕問心無愧的人被他盯上一會兒都會心慌犯怵。更何況……他問心有愧。

    醫梧生垂了眸道:“幾位先行,我回去找來就跟上。”

    他沒擡眼,看不到烏行雪和蕭復暄聽見這句話時作何表情,信還是不信。

    過了良久,他聽見烏行雪道:“好。”

    ***

    最終,進城的官道上除了封家一衆之外,只有三個人,醫梧生不在。

    先前攛掇人的是寧懷衫,現在頭一個後悔的還是寧懷衫。因爲他發現醫梧生走後,整個氛圍都落了下來。

    ——封家人自然高興不起來,各個緘默不語,只有腳步聲在城裏迴盪重疊。但他家城主和天宿的表情也不太對。

    “寧懷衫。”烏行雪忽然開口,輕輕叫了他一聲,漆黑如墨的眸光轉過來。

    寧懷衫不知爲何打了個寒噤,頭皮驀地發麻。

    “你跟醫梧生說什麼了?”烏行雪問。

    寧懷衫一抖:“……也、也沒什麼。”

    沒等烏行雪再開口,他低下頭道:“就是一些……一些哎,他不是要死了麼,我就說他其實可以做點什麼。”

    他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覺得脖子發涼,感覺自己似乎作了個死。

    他直覺城主此刻很不高興,但他悄悄瞄了一眼,卻見他家城主抿着沒什麼血色的脣,看上去不像是生氣,更像是有些……遺憾。

    但這種“遺憾”的神色,出現在常人身上還好,出現在魔頭身上,有時候比單純的不高興還要嚇人。

    寧懷衫忍不住想:爲何會露出這種表情?遺憾什麼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烏行雪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在聽說“醫梧生可能會做點什麼”時,腦中沒頭沒尾地閃過了“可惜”兩字。

    就好像他曾經常看見這種事,常生出這種情緒,成了一種下意識的習慣。

    而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手指居然摸了一下腰邊,就好像……在摸那裏並不存在的一把劍。

    太奇怪了,我摸劍幹什麼?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突然聽見蕭復暄的嗓音在心頭響起:“烏行雪。”

    烏行雪手指一蜷,轉頭看他。

    蕭復暄:“我靈識跟着呢。”

    烏行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在心裏直接傳音道:“你說醫梧生?”

    蕭復暄:“對。”

    烏行雪忽然放下心來,剛好聽見封徽銘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到了。”

    數百年前的寒夜依然冷得驚心,前夜下過雨,官道上覆着零碎的冰,城裏籠罩着冷霧,那些防風燈籠在霧裏化成了一團光亮。

    燈籠最多的地方隱隱有着仙門禁制的痕跡,正是封家。

    封家是這座城裏最大的仙門,同桃花洲的花家不同,封家帶着幾分官家氣質,門額寬闊,檐角高飛,還有一座極高的塔樓立在其中,顯得整個門派氣勢恢宏,像座城中城。

    這種仙門在挑府宅時一貫講究,靈氣風水都要細細考量,並不是隨便劃一塊地皮。所以一般而言,踏進任何一座仙門都會有靈氣滋體的感覺。

    可烏行雪踏進封家時,卻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雖然靈氣充沛,卻說不出的彆扭……

    偏偏旁人神色如常,就連蕭復暄似乎都沒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