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屯衛大營在風雪之中靜謐非常,營門前的衛兵挺胸擡頭,挺立如槍!
背後遠處的玄武門已然被皚皚白雪在城頭鋪滿了厚厚一層,愈發顯得古樸厚重,倉勁雄偉!
李愔帶着兩女一路打馬疾行,到得營門之外飛身下馬,大步走向營門。
衛兵的視線被風雪阻擋,遠遠的未曾看清來者何人,見到這夥人到了近前便要進營,連忙上前攔阻:“軍營重地,閒人止步!”
李愔站住腳步,摘下頭上的貂帽,朗聲道:“吾乃趙王!”
那衛兵一愣,連忙單膝跪地,施行軍禮,道:“卑職不知趙王前來,還望恕罪。”
李愔呵呵一笑,上前親切的拍拍衛兵的肩膀,溫言道:“忠於職守,何罪之有?”
衛兵鬆了口氣:“謝王爺!”
這才起身站直。
李愔問道:“諸位將軍可在營地之內?”
衛兵恭謹答道:“都在,近日傳聞北邊薛延陀寇邊,諸位將軍唯恐朝廷徵發大軍前往討伐,故而時刻守在營中,不敢擅離一步。”
李愔頷首道:“很好!擂鼓,聚將!”
那衛兵微微一愣,旋即狂喜,大聲道:“喏!”
轉身叫來一個衛兵代替他站崗,自己則撒開腳丫子,一溜煙的便跑進軍營。李愔剛剛來到中軍帳之外,一陣厚重的鼓聲便一下一下的敲響,在漫天風雪之中迴盪。
李愔擡頭看了看飄灑的大雪,心思沉重的嘆了口氣。
大唐最重軍功,兵卒渴望戰爭,那是最好的晉身之階。
然而這等天氣,氣溫嚴寒道路難行,恐怕未等抵達朔州,便要凍傷無數,聽聞朔州那邊亦是連降大雪,恐怕即便不打仗,兵卒亦將嚴重減員……
吸了口氣,大步走進中軍營房。
鼓響三遍,營房之內已然衆將齊至。
副將一襲戎裝,坐在椅子上,探着身子瞅着房俊,問道:“王爺,可是要出征?”
整個右屯衛,自然是得知了趙王兼任右屯衛統帥一事,對抗來犯之敵。
不過其實也毋須多問,這等風雪之天,李愔來到軍營擂鼓聚將,除了出征還能有什麼事……
果然,大馬金刀坐在主位的李愔待到勤務兵端上來熱茶一一放在衆人面前,伸手拿起茶杯飲了一口。
接着籲出口氣,道:“正是如此。某剛剛奉陛下之命,率軍前往朔州,抵禦吐蕃吐谷渾薛延陀大軍,三日之內,即刻成行。現將諸位召集一起,商議一下行軍之事宜。”
立馬就有將領興奮的一拍巴掌,叫道:“太好了!”
李文君卻面有憂色:“這等天氣,要長途行軍直奔塞北,怕是兵卒減員嚴重啊……”
古往今來,最忌冬日行軍,輜重之耗費成倍增長不說,單薄的戎裝難以起到保暖之作用,凍死凍傷的兵卒,比之一場大戰的消耗也少不了多少,最是打擊士氣。
顯然,李文君也熟知兵法。
李愔頷首道:“北疆軍情緊急,朔州的邊軍不足兩萬,平素有突厥降人擋在前頭,倒也不虞有失。”
“所以,就算條件再是艱苦,亦絕不可延緩出兵。”
所有將帥皆凜然,奮起精神應道:“喏!”
身爲軍人,豈能因爲行軍條件艱苦便抱怨萎縮?身爲將領若是心存牴觸,低下的兵卒必然士氣全無。
李愔滿意的點點頭,笑道:“不過諸位放心,某非是嚴苛之人,稍後便調集所有棉衣送到軍中,五千精騎先行出發,其餘兵卒稍後開拔。”
“行軍郎中多多備齊治療凍傷的藥物,若軍中儲存不足,那便買空整個長安城的藥鋪,務必保證兵卒凍傷之後有藥可治。”
“喏!”
所有人離座起身,轟然應諾,眼中盡皆迸射着亢奮的神采!
……
回到府中。
李愔扭頭看向窗外,這才發覺天色已然全黑,只是懸掛在窗外的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昏黃的燈光照着夜空,雪花片片,居然依舊未曾停歇。
看着陪坐在一旁的羅櫻和李文君,李愔開口道:“新婚燕爾,便要率軍出征,委屈你們了。”
“郎君說得哪裏話?”
羅櫻開口道:“哪一個少女沒有一個英雄夢呢?曾幾何時,我亦曾幻想過,將來嫁給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夫君聞雞起舞,淑兒便素手調羹,如君率軍出征,淑兒便親手縫甲……”
“如今當真嫁了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卻發現以往的幻想都是錯的,現在我寧願自己的夫君只是個鬥雞遛狗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那樣子,起碼不用頂風冒雪的奔赴邊疆,卻跟兇殘的胡人拼死搏殺……”
說着,羅櫻也忍不住眼眶溼潤。
李愔望着羅櫻輕笑道:“閨中少不知愁,冬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只是爲夫身負聖眷,恩遇優隆,又是大唐之男兒,如今胡夷寇邊,焉能置身事外,於家中安享歡樂,擁美畫眉?”
“金戈鐵馬,抵禦外侮,乃是吾輩男兒之本色,義之所在也。況且爲夫身爲皇子,自當立於中軍,左右盡是袍澤猛士,安全自然無虞,娘子大可放心。”
“閨中少不知愁,冬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7K妏斆
李文君口中喃喃的念着這首詩,彷彿眼前展現了一幅畫卷。
一個青春正好的閨閣少女,總夢想着嫁給一個大英雄,待到丈夫冬日裏出征在外,一個人寂寞的踏上繡樓,忽然發現院子裏小路的盡頭已然隱隱有楊柳青青,出征的丈夫卻依舊未曾回還……
孤寂悽楚,懊悔思念。
悔教夫婿覓封侯……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啊,既有男兒壯烈陽剛之氣,又有細膩哀婉之詞句,上輩子修了多少福緣,今生能夠得以陪伴君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