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過是人生落魄尋一個安身之處。
幫助你們大破李愔,便足矣對得起你們薛延陀的任何賞賜與厚待,至於死而後己……
不存在的。
“哈哈,很好,很好!吾生平最是喜愛漢家之詩書,崇慕漢家之豪傑。”
“似蕭長史這般年輕俊彥,能夠不遠萬里來到薛延陀,吾甚爲欣慰,定然不會虧待於你!”
夷男可汗的確羨慕漢家文化傳承,但性格之中卻有着草原胡族的痛快與直爽。
甫一見面,便毫不遮掩的給了蕭嗣業承諾。
只要你好好幹,體現你的價值,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那都不是事兒!
這可比藏着掖着言語晦澀各種暗示強得多了。
能夠背棄家族、背棄大唐,萬里迢迢投奔薛延陀而來,人家衝着啥?
難不成是看你夷男可汗有上古賢者之風、歷代聖主之質?
別扯了!
人家就是覺得到了薛延陀會混得比在大唐更強,能夠獲得遠遠超過背棄家族、背棄大唐所帶來的後果之利益!
這等心性涼薄、自私自利、毫無忠誠度可言的人,不跟他談利益難道還要談理想、談感情?
反正歷朝歷代都有漢人在自己那邊混不下去,不得不跑到草原上投靠。
然而別管草原上的雄主們如何厚待如何推心置腹,人雖然在草原上,心卻一直向着漢家。
但凡能夠有那麼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會毫不猶豫的返回鄉梓。
不過誰在乎呢?
草原上的人也不是傻子,大家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
只要有利益的交換,便可把酒言歡。
就如同眼前的蕭嗣業,只要他能夠帶來大唐內部的消息,甚至是給出一個退敵之策,夷男可汗絕對不會吝於賞賜。
至於往後這人是否會背叛薛延陀再去投靠別人,那顯然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牽着蕭嗣業的手,在一衆渠帥的簇擁之下,夷男可汗將蕭嗣業迎到牙帳之內。
吩咐人在他身邊安置了座位,請蕭嗣業坐了。
夷男可汗拍着蕭嗣業的手,感嘆道:“公子不遠萬里而來,吾本該大擺筵席,召集薛延陀各部之酋長前來拜會的。”
“只是如今唐軍大兵壓境,那李愔已然率領右屯衛兵臨城下,說不得下一刻就將翻越窴顏山,出現在鬱督軍山腳下。”
“軍情緊急,實在是怠慢公子了。”
說着,一雙眼睛灼灼有神的盯着蕭嗣業。
態度咱已經表達了,那麼接下來就看看你能否拿得出讓咱信服的表現,到底能夠配得上何等地位與賞賜。
蕭嗣業被夷男可汗握着手不鬆開,心裏膩歪的不行。
這位薛延陀大汗看上去雄姿英發,實則周身散發着一種濃烈的羶味。
就好像在牛棚羊圈裏睡了好幾宿……
強忍着噁心,此刻自然不能露出哪怕一絲半點的厭惡不耐。
蕭嗣業挑挑眉毛,淡然道:“李愔看似強勢,實則虛張聲勢而已,區區右屯衛數萬兵馬,不過癬疥之疾爾,揮手之間,自可令其灰飛煙滅。”
此言一出,賬內諸人神情各異,齊齊將目光都看向契苾可勒。
什麼無堅不摧什麼不可阻擋,結果呢?
人家唐朝一個大官來投,一照面就說李愔不過癬疥之疾……
契苾將軍,打臉不?
契苾何力如何感受不到周圍或是譏諷或是嘲笑的目光?
頓時漲紅了臉,怒視蕭嗣業,道:“唐軍無堅不摧,無可阻擋!”
“某親身領教,數萬精兵在唐軍面前猶如待宰之羔羊,毫無抵抗之力。”
“現在蕭長史卻說那右屯衛乃是癬疥之疾,卻不知是否在故意貶低唐軍,令大汗心生疏忽,而至於掉入你們唐人之陷阱?”
老子理解你初來乍到急於表現的心思,也能夠接受你故意貶低唐軍右屯衛彰顯你自身價值的做法。
可你特麼要捎帶着踩着老子上位,那可不行!
你嘴裏土雞瓦狗一般的右屯衛將老子打得丟盔棄甲全軍覆滅,老子成了啥?
酒囊飯袋麼?
真真豈有此理!
蕭嗣業眨眨眼,瞅着惱羞成怒的契苾可勒,有些懵。
我自是貶低李愔提高我自己的地位,與你何干?
你特麼誰呀?
不過身在薛延陀牙帳,他這個初來乍到的小萌新還寸功未建。
更弄不明白薛延陀內部的脈絡陣營,必須夾着尾巴纔行,誰也不敢得罪。
只得微微欠身,問道:“敢問足下是……”
契苾可勒瞪着眼:“吾乃契苾可勒,武川鎮守將是也!便是吾鎮守之武川鎮,被你口中虛張聲勢、癬疥之疾的右屯衛一舉攻陷!”
“來來來,吾今日倒要請教,你究竟是危言聳聽,還是別有居心!”
蕭嗣業汗了一個。
怪不得,自己說李愔虛張聲勢不過是癬疥之疾,結果這位就被李愔打得全軍覆滅狼狽逃竄,那人家成了啥?
不怪人家生氣,不要面子啊?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知道你們整個武川鎮的守軍都覆滅了。
你這個主將不但沒死,反而還能夠大搖大擺的坐在夷男可汗的牙帳裏耀武揚威?
喪師失地,居然一點事兒都沒有。
蕭嗣業可以肯定,這位契苾可勒定然是一方大佬,地位甚高……
愈發不敢得罪了,趕緊恭敬說道:“契苾將軍誤會了,在下之言,非是說唐軍徒有其表。”
“事實上,唐軍戰力,在下比你們更清楚,疆場之上,亦無可以與唐軍爭鋒之軍隊!”
“莫說契苾將軍麾下只有兩萬餘兵馬,即便再有兩倍之兵力,結局亦不會有任何不同。”
“只是如今的唐軍已然不是攻略武川鎮、趙信城之時的唐軍,不過是一隻沒了牙的老虎而已……”
蕭嗣業趕緊一番解釋,有些冒汗。
本想誇大其詞貶低李愔,以此彰顯自己的能耐,卻不想居然得罪了契苾可勒……
他不認識契苾可勒,但是作爲單于都護府的長史,對於草原上各個部族的事情多有耳聞。
契苾可勒惱火的說起他是武川鎮的守將,蕭嗣業便知道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