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立國以來,除去當今陛下登基之後頡利可汗兵臨長安城下、飲馬渭水之時的屈辱之外,所有對外戰爭幾乎全部已勝利告終。
可以說,大唐百姓早就被百戰百勝的大唐府兵養刁了嘴巴,等閒一場勝利,大家頂多相互笑着恭賀幾句,並不會引起太大的動盪。
然而這一會不一樣!
北疆胡寇,歷來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從古至今,帶給中原百姓的傷害罄竹難書,血債累累!
爲何自古以來“勒石燕然”、“封狼居胥”便被視爲華夏民族武將的最高榮譽?
正是因爲漢家兒郎與北疆胡寇之間的累累血仇!
哪怕漢家軍隊幾百年都沒有深入漠北,侵略胡寇的土地。
但是幾乎讀過書的人都知道,趙信城便是薛延陀牙帳的最後一道屏障,只要攻陷了趙信城,鬱督軍山腳下、安侯水之畔的薛延陀牙帳將無險可守,頃刻之間便能揮師抵達。
民衆或許不在乎那位趙王是否能夠成就“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的豐功偉業,功勳甚至一度可以超越李衛公成爲大唐武將之首。
但是他們明白一旦薛延陀牙帳被攻陷,整個薛延陀將會分崩離析、灰飛煙滅,所有的來自於北疆的邊患都將不復存在。
家中兒郎、族中子弟,自此將不會再被強行徵召前往北疆,與薛延陀連場血戰,最終血染疆場、命喪邊疆!
和平,就在眼前!
亙古以來,華夏民族就不是一個崇尚殺戮、熱衷掠奪的民族。
對於生活需要的所有一切,我們願意用自己的雙手和聰明的智慧去勤勞的創造,在所有的上古典籍之中,勞作都是最爲高尚的一件事情。
而殺戮與掠奪,被視爲不齒,萬衆唾棄。
故而對於不事生產、素來以掠奪爲習性的胡寇,素來切齒痛恨。
也正是因爲如此,李牧、蒙恬、衛青、霍去病、冉閔等人會被萬世尊崇。
他們將剽悍善戰的胡寇屠殺驅逐,保得華夏平安,無數的子孫紀念他們的功績,萬年香火不絕,世代供奉。
李衛公是大唐名副其實的“軍神”,不僅僅因爲其出神入化的戰術謀略,更因爲其突襲陰山覆滅突厥的功勳。
而如今,李愔似乎有着更進一步的機會,直搗龍城封狼居胥,再現強漢風韻!
李衛公突襲陰山,漠南自此無王庭!
李愔一戰,甚有可能使得漠北盡數落入大唐掌控,自此胡族永離繁衍之地,再無嘯聚南下寇邊擄掠之行止。
邊塞百姓再不受屠戮之厄,關中百姓再不用將家中兒郎、族中子弟送去邊疆,導致田地無人耕作,孤兒寡婦日日淚垂,鰥寡老邁無所依仗!
百姓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北疆大捷”“右屯衛大破趙信城”“陣斬薛延陀十五萬大軍”“兵鋒直抵鬱督軍山”的消息便如長了翅膀一般在長安城內傳遞。
繼而宛若颶風引發海嘯,整個關中都處於震盪狂喜之中。
……
“冠軍樓”上,蔣王李惲這一桌好友望着街道上喜極而泣奔走相告的百姓,以及隨後趕來維持秩序的京兆府巡捕、衙役,紛紛沉默無言,心中震驚激奮,無以言表。
良久,年歲最小的薛元超才狠狠一拍桌子,大叫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蔣王李惲嘴角一抽,心中腹誹:還好你沒說一句“彼可取而代之”,否則老子必定一腳將你踹下樓去……能不能不這麼幼稚?
他對李愔之崇拜發自真心,絕不僅僅是因爲房小妹的緣故才故意恬不知恥的示好。
他一直認爲一個能夠成爲大唐首富的男人,就是這個帝國裏最最了不得的人才。
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才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不是理當如此麼?
真是少見多怪……
然而,畢竟不是誰都能如他這般身份尊貴、行跡浪蕩,青衫文士與“至德”亦是拍案擊節,連聲讚歎。
能夠生逢盛世,一見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之壯舉,這是何等榮幸?
尤其是這等千古罕有註定要名傳萬世彪炳史冊的曠世奇功,帶給諸人心靈的巨大沖擊與激勵,絕非李惲可以想象。
看着這幾人神情振奮一臉嚮往,似乎若是李愔此刻出現於此,能夠立刻納頭便拜,李惲不由得搖頭嘆氣,熱血青年什麼的,果然是幼稚……
不過也沒打斷幾人興奮的交流着什麼“帝國之功勳”“吾輩之楷模”“生子當如是”等等話語,自顧自的拿起酒盞斟了杯酒,一口氣悶下去半盞,吐出口氣,心底有些抑鬱。
他崇敬李愔的才華能力不假,但反過來說,李愔越是光芒璀璨,越是功勳蓋世,在父皇心目裏的地位便會越高。
若是堅決反對自己與房小妹的婚事,自己成功抱得美人歸的可能性便越低。
他甚至在想,若是李愔這一仗大敗虧輸,自然氣焰全無,甚至會因此獲罪,到那個時候自己出面哀求父皇網開一面,李愔必然感激涕零。
咱也不圖他知恩圖報,但是總歸不好意思在反對這門婚事了吧?
正自出神之時,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發出“砰”的一聲震響,嚇得李惲激靈靈打個冷顫,心臟都顫了幾顫。
另外幾人也嚇了一跳,齊齊向門口看去。
幾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站在門口,爲首一人姿態傲然,目光在屋內環視一週,待得見到蔣王李惲之時,稍微有些驚詫,繼而便恢復如常,然後負着雙手,緩緩踱步走進雅室。
其餘幾人緊隨其後。
“哎呦,蘇良嗣,戴至德,薛元超……呵呵,還有蔣王殿下,微臣見過殿下,有禮了。”
爲首的青年一臉譏誚,敷衍的擡擡手,就算是見禮。
“砰!”
李惲一拍桌子,怒叱道:“高真行,如此無禮,不將本王放在眼內嗎?”
爲首青年絲毫不懼他親王身份,笑眯眯道:“殿下這說的哪裏話?咱這不是給您見禮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