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帝與關隴貴族將會在接下來的年月裏展開怎樣殘酷的鬥爭,沒人比李愔更清楚。
一旦晉陽公主嫁入長孫家,結局可想而知。
儘管沒人敢明面上對她如何苛待,然而一面是自己的丈夫,一面是自己的父兄,讓這個敏感而脆弱的小丫頭如何自處?
揉了揉臉,李愔長嘆一聲,無奈道:“我試試吧,但是不敢有任何保證……”
幾乎就在一瞬間,晉陽公主那張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小臉兒,轉變成笑容明媚神采奕奕,即便美眸之中依舊還氤氳着未來得及消散的水汽。
變臉真快呀……
“謝謝六哥!就知道六哥對我最好了!”
晉陽公主甜甜的嬌笑。
聽聞李愔應承下來,長樂公主也轉過頭,怒氣消散,問道:“你有辦法?”
李愔搖頭道:“哪裏有辦法?待我好生想一想再說。”
“嗯,”長樂公主柔聲道:“這件事,我幫不了,唯有找你,不過你也要慎重,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這件事非常敏感,搞不好不但會惹得李二暴怒,更會與長孫家解下深仇。
未等李愔說話,晉陽公主已經微微俯身,兩隻眼眸亮晶晶的,低聲道:“六哥何不尋個由頭將長孫淨的揍一頓?”
“只要給他弄點傷,將養個一年半載的,這事兒估計就黃了,反正這也是六哥的拿手好戲,不是麼?”
李愔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什麼叫這是我的拿手好戲?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麼一個地痞流氓?
再者說,得將長孫淨打成何等模樣,才需要將養個一年半載?
小丫頭看上去萌萌噠漂亮得冒泡兒,卻也是個心狠的,不好惹……
只得勸解道:“這隻能指標卻不能治本,於事無補,陛下的意圖是穩住關隴貴族,沒有長孫淨,還有長孫漵、長孫湛,甚至於沒有長孫家,還有令狐家,還有侯莫陳……”
“所以這事兒絕對不能幹,不但我不能幹,你們也千萬別試圖打傷長孫淨。”
打折長孫淨的腿?
這事兒萬萬不能幹。
關隴貴族非只長孫一家,李二完全可以在長孫淨不適合聯姻的情況下換一個聯姻對象,達到的效果幾乎是一樣的。
甚至於現在恐怕李二聯姻的第一選擇根本就不是長孫家,長孫淨出了意外,更能名正言順的再拉攏一個關隴貴族的中堅,達到分化關隴貴族的目的。
尤爲重要的是,自己不是不敢打人,世家子弟尋個由頭拽出來一個打斷腿,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剛剛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連爵都被剝奪了,短時間內就算再處罰他,難不成還能一擼到底、貶爲庶人?
但是打誰都行,卻絕對不能打長孫淨。
此前便有傳言他爲了破壞長樂公主的婚事,誰提親就找誰的麻煩,甚至於使得丘神績被亂箭射死、死狀可怖,搞得直到如今也無人敢向長樂公主提親。
爲此,李二時不時的就發脾氣,打罵李愔一頓。
如今若是再找長孫淨的麻煩,那肯定不好使。
老虎不發威,可覺得不能當李二是喫素的!
到了那個時候,鞭子、板子什麼的估計已經無法宣泄李二的憤怒了,能扒了他的皮……
“哦。”
委委屈屈的答允一聲,晉陽公主一臉希冀的看着李愔:“那六哥到底有什麼好辦法?”
李愔沒好氣道:“都說了要從長計議,急什麼?反正成親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緩緩圖之,總要找個穩妥的法子纔行。”
想了想,覺得這小丫頭看上去乖巧伶俐,卻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主兒,不見得就聽從長樂公主的警告。
忍不住又叮囑了一句:“最好別偷偷摸摸的搞什麼小動作,激怒了陛下,說不得事與願違。”
晉陽公主眼珠兒轉了轉,打消心裏的念頭,乖巧的頷首:“知道啦,六哥。”
“等我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待有了想法,再來告訴你們。”
李愔起身告辭。
……
翌日清早,天剛矇矇亮,李愔起牀尚未洗漱,便有僕人前來告知,盧國公府兩位郎君已然在前廳等候。
李愔無語。
什麼事犯得上這般着急?
趕緊洗漱完畢,到了前廳見到程處亮、程處弼兩兄弟正做着喝茶,便問道:“早膳用過了?”
程處弼道:“用過了,二兄昨夜便吩咐了家僕,早早備好早膳,拉着我一起過來。”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李愔坐下看向兩兄弟問道。
“還不是清河公主的病情加重,尋遍了御醫亦是無用,之前聽說過王爺認識一位孫道長,醫術高超,還望王爺能夠請孫道長出山啊!”程處亮滿臉焦急的說道。
誰都知道程處弼是李愔的鐵桿,程處亮拉上他,也是希望李愔能夠盡心盡力的去邀請孫思邈。
清河公主的事情,李愔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這麼嚴重。
人已經找上門,事已至此李愔無奈道:“得咧,咱也不喫飯了,這就動身吧。”
程處亮忙道:“在下已經在車上備了點心茶水,上車墊吧一口,委屈了王爺,在下記着您這份情。”
李愔道:“這話說得生分,都是自家兄弟,風裏火裏都不帶皺一皺眉頭,何況只是舉手之勞?我去換身衣服,這就出來。”
程處亮感激道:“有勞王爺。”
待到李愔回去換衣服,程處亮對程處弼說道:“外間都說王爺跋扈,實則極講義氣,是個值得結交的,三弟往後定要以誠相待。”
“似咱們這等世家子弟,要看顧着家族利益,整天明爭暗鬥防着這個防着那個,結交一個知心好友不容易,要好生珍惜。”
程處弼頷首,憨直道:“弟弟省得,不過二兄你也過於客氣了,趙王這人不僅是講義氣,度量也大,但凡誰求着什麼事兒,絕不會袖手旁觀。”
“何況是咱們這等關係?其實二兄你直接來了便是,根本用不着拉着我。”
程處亮看了看兄弟憨厚的面容,無語嘆氣。
這傻兄弟半點人情世故也不懂,這往後在朝堂上怎麼混?
不過話又說回來,說不定也正是這等毫無機心的憨直性格,才能跟李愔這樣的人精混到一塊兒。
人家可能就願意結交這樣直來直去的,畢竟掄起玩心計、弄手段,世家子弟當中那個比得了人李愔?
跟狡猾奸詐的人玩陰謀詭計玩累了,自然會親近程處弼這樣的憨貨,不用防着啥,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