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若想要繼續在朝堂之上有所作爲,只能徹底放棄對於關隴貴族的幻想,老老實實的跟在李愔身邊,鞍前馬後任勞任怨,藉由他這條通道進入太子殿下的陣營……
李愔接過名單,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在上面勾勾畫畫,片刻之後將毛筆放在筆架上,名單丟給褚遂良,淡然道:“如你所願,拿好了,像一個奴才一般去跟你都主子們邀功請賞去吧!”
幾張名單輕飄飄的落在書案上,卻猶如一柄大錘一般狠狠擊打在褚遂良心臟,令其憤懣難當、怒不可遏!
“殺人不過頭點地,王爺豈可如此羞辱於我?!”
褚遂良滿面血紅,兩隻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對李愔怒目而視。
若非考慮到雙方的戰鬥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保不齊這會兒就能衝上去跟李愔拼命……
縱然依附於關隴貴族,但褚遂良的骨子裏依舊是一個文人,有着文人的風骨,幫關隴貴族辦事這只是權衡之計。
反正在朝堂上總歸是要站隊的,要麼關隴貴族,要麼江南世家,要麼山東門閥,端誰的碗喫誰的飯,那自然要給誰謀求利益,何錯之有?
何以你自己便是光風霽月,到了我這裏,便是恬不知恥、搖尾乞憐?
簡直豈有此理!
許敬宗也暗暗咋舌。
文人最終名聲,一旦這話傳揚出去,外人不明白裏頭到底發生什麼事,只會人云亦云、跟風謠傳,褚遂良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毀了。
這比殺了褚遂良還嚴重……
李愔承受着褚遂良的怒火,平靜的對視回去:“若是褚司業再不走,信不信本官立即將這份名單收回?”
褚遂良憤怒至極,卻不敢跟李愔叫板。
如若當真將這個棒槌惹惱了,劈手奪走名單依舊拒絕關隴子弟進入書院,那麼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沒能力壓得住李愔,人家關隴貴族自己動用力量說服了李二,結果又因爲自己的緣故導致名單被廢,李愔強硬牴觸……
那自己豈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深吸口氣,褚遂良知道今日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這口氣必須忍着。
想說點場面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但下意識的瞅了一眼名單,然後頓時愣住。
“這這這……”
名單上的名字被劃去一大半,定睛一看,幾乎所有世家的嫡長子都被勾掉,只剩下一些次子、庶子、甚或是遠支子弟……
褚遂良又驚又怒,這怎麼能行?!
“王爺,何以勾掉人員如此之多?”
褚遂良忍不住問道。
李愔瞅了瞅他,不以爲然道:“難不成褚司業想要將這份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招入書院?”
“若是如此,那褚司業請回,這份名單就此作罷,本官一個人都不會允許其進入書院,你大可繼續去陛下面前哭訴。”
這兩人一軟一硬、一唱一和,氣得褚遂良恨不得將茶杯摔在兩人臉上。
忍住怒氣,褚遂良質問:“那爲何這勾去的都是各家的嫡長子,而留下來的卻盡是並不重要的次子、庶子?”
李愔反問道:“既然褚司業將這些人的名字寫在名單上,自然是都有資格受到各個家族的支持,又豈能分出高低貴賤?”
“若是這般,那還請褚司業重新擬定一份名單,再由書院的數位官員一起斟酌。”
褚遂良心中大恨。
一起斟酌?
只怕斟酌到了最後,又是什麼“少數服從多數”……
老子吃了一次虧,決不能上兩回當。
次子就次子,若是繼續糾纏下去,只怕這個棒槌惱羞成怒不管不顧的將這份名單毀去,徹底斷絕關隴子弟進入書院的機會。
放在別人身上或許不會發生這等事,畢竟這可是皇帝陛下親口頒下的令諭,可李愔是誰?
跟皇帝頂着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這就是個犟種,萬一當真犯了犟脾氣死不鬆口,恐怕唯有皇帝將其撤去書院司業的官職才能罷休……
褚遂良氣咻咻的走了,許敬宗往前靠了靠,說道:“這褚遂良看上去文質彬彬、光風霽月,卻不成想這鑽營之道如此了得。”
“一宿的功夫便說服了陛下,這一回可是在長孫無忌那些人面前大大的露了一回臉。”
言語之中,頗多羨慕嫉妒之意。
李愔好笑的看了看許敬宗:“你認爲這事兒就算完了?”
許敬宗不解道:“啊,難道還沒完?怎麼着,難不成王爺打算言而無信,即便這名單上通過的人選進入書院,你也要給攆出去?”
“那自然不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一口唾沫一個釘,說過的話豈會反悔呢?”
李愔笑着擺擺手,否認了許敬宗的話,繼而說道:“稍後你聯絡門生故舊,放出風聲。”
“就說世家門閥不許次子、庶子進入書院,意欲將有限的資源留給各家的嫡長子,即便有諸多家族的次子、庶子得到了書院諸位大佬的認可、看重,認爲其乃是可以栽培的人才……”
許敬宗一陣愣忡,半晌才反應過來,嗟嘆道:“這實在是……太陰損了!”
李愔頓時不悅,怒目而視:“哪裏陰損了?”
“這是陽謀,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就是這麼明明白白的高速世家門閥,書院要擡舉、栽培那些個有才華的次子、庶子,看看他們敢不敢攔阻!”
攔阻是肯定不可能攔阻的,哪家敢攔阻次子、庶子的上進之路,必然鬧得闔家不寧、雞飛狗跳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