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胡靈祁越 >第15章 因果
    宗寶臉上的血管恢復正常,渾身血跡,臉色蒼白,不醒人事。

    “奶!”我爬到四舅奶奶身邊,伸手摁住她肩上的傷口,努力想要止住不停往外冒的血。

    我媽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跑進衛生間抱着宗寶大哭,看了一眼地上的那隻奄奄一息的白貓,擡腳就想要一腳踩下去。

    “翠芬!”四舅奶奶提着一口氣出聲喝止,“你還嫌造冤孽不夠重嗎?這事兒本來就是宗寶欠她的!”

    我媽嘴脣動了動,終於還是悻悻的收回腳。

    “宗寶沒事了,躺個兩天就能醒來,但畢竟傷了元神,估計要將養幾個月,期間少喝酒,戒女色,夜間不要外出,否則怕坐下病根兒。”

    “四舅母,您還好吧?”我爸指了指四舅奶奶肩頭的傷口插嘴道。7K妏斆

    我媽似乎對四舅奶奶說坐下病根兒這話有些不滿,只恨恨的瞪了那隻白貓一眼,嘲我爸吼了聲:“兒子都成這樣了還不趕緊幫我給背臥室去,還讓他躺這髒地上嗎?”

    我爸縮了縮脖子看了我和四舅奶奶一眼,沒再多說,趕忙這將宗寶擡出去了。

    衛生間只剩下我和四舅奶奶,黃色的小奶貓看到白若素搖晃着爬到它身邊不停發出“喵嗚,喵嗚”聲。

    白若素掙扎着擡起頭,憐愛的輕舔小黃貓的頭,淺藍色貓眼裏,全是濃濃的母愛。

    四舅奶奶肩膀上的血窟窿還在不停往外冒血,臉色因失血而蒼白得可怕。

    “奶,你先撐一會兒,我去傳達室那兒借電話找救護車。”

    我哭着說,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愛哭的孩子,可這一刻,望着四舅奶奶渾身鮮血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住。

    “別去,奶歇一晚上就好了,這點傷沒事,死不了,咳咳,咳咳咳。”

    四舅奶奶拉住我,說着劇烈的咳嗽起來,又一口鮮血從她嘴裏“噗”的一聲噴出來。

    “奶!”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我轉身揉着她的胸口,“你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傻孩子,我沒事,奶還要看着你考大學呢!”四舅奶奶虛弱的笑着說。

    “你爲何放過我?”

    白若素突然開口,依然是清脆的女聲,說實話,看着這聲音從一隻貓嘴裏發出來,說不出的怪誕詭異。

    “是我們宗寶有錯在先。”四舅奶奶虛弱的答道。

    “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看到這個小東西能猜到一些。”四舅奶奶說着眼光落在黃色小奶貓的身上,“這是你的孩子?”

    “它本來還有個姐姐,跟我一樣渾身雪白。”白若素說着,淺藍的貓眼裏水光閃動,溢滿憂傷。

    原來,白若素一家本在山中修行,並不打算入世,可誰知大女兒頑皮,竟偷偷溜到山下玩耍,好幾天沒回山裏。

    她和丈夫不放心女兒,決定下山尋找,誰知找到女兒的時候才發現她被人關在籠子裏。

    她的丈夫因爲救女兒被那人打傷了頭,只因不想用道行傷人,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當她再次去救女兒的時候,發現女兒已經死了,是被人活活摔死的。

    而那個人,就是宗寶。

    宗寶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甚至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藉口住校,帶着女孩在那裏同居。

    女孩喜歡小貓小狗,宗寶爲了討女孩開心,將白若素的女兒捉住關在籠子裏送給女孩。

    白若素的女兒自然天生就有些不同於普通貓的靈氣,總想逃走,所以就被一直關着。

    它的丈夫也是半夜救女兒的時候被宗寶用鐵棍打傷的。

    女孩在學校跟別的男生多說了幾句話,宗寶喫醋,回到兩人同居的小屋發脾氣,最後竟拿那隻貓出氣,將貓活活摔死。

    四舅奶奶聽完臉色很難看,良久才道:“宗寶的錯的確不可饒恕,但我欠他們家的也必須要還,今天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恩怨一筆勾銷,三天後你來找我,我替你治好你丈夫。”

    我看向四舅奶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欠下了我爸媽家的因果,但終究忍着沒問出口。

    直到多年後才知道,四舅奶奶這因果,是替我還的。

    “我傷了他,也重傷了您,您還能饒我一命,不傷我道行,我雖爲異類,也懂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懂得恩情二字,您就是不替我治好我的丈夫,我也不能再追究這件事了。”

    白若素說着像人一樣站起身,前爪在身前合攏做作揖狀深深鞠了個躬,將小黃貓叼在嘴裏,跳上衛生間窗臺,又扭頭深深看了我和四舅奶奶一眼,躍進漆黑的夜色中。

    四舅奶奶和我回到筒子樓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兩片翠綠的樹葉不知從哪裏飄落在我的作業本上。

    我家窗外全是廠房,並沒有種樹,我覺得奇怪,拿起來看了看就要要扔出去,四舅奶奶開口了:“囡囡,那是白若素給我治傷的藥,你揉碎了敷到我這傷口上,宗寶這孩子造孽啊!”

    我依四舅奶奶說的方法把樹葉剛敷到傷口上,那拳頭大的血窟窿就以肉眼所見的速度緩緩變小,結痂,最後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抓痕,雖然依舊有血珠沁出來,但已經是很小的皮外傷了。

    四舅奶奶只在牀上躺了一天,第三天一直在搗鼓着一些草藥,最後還拉過我的手,用針扎破中指,滴了幾滴指尖血進去。

    到了晚上,四舅奶奶把所有的藥熬成一碗濃黑的藥汁,讓我用玻璃瓶子裝了,放在我家窗臺上。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再去看那瓶藥,果然已經不見了。

    從那之後,四舅奶奶一直咳嗽不止,走路行動也沒以前那麼靈活了,她變得不那麼愛出門,總是坐在屋裏擺弄着四舅爺爺留下的那個匣子。

    依舊會有人來找她問些諸如小孩夜啼,東西掉哪兒了之類的小事,她還跟以前一樣給人算,但不再上人家家裏去看事兒。

    雖然她依舊會在我放學回來前將飯菜做好,在我面前儘量中氣十足的說話,但我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她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總會在半夜用被子捂住頭劇烈的咳嗽,那咳嗽聲總讓我想起秀才爺爺。

    我不敢揭穿她,她咳嗽的時候我就裝睡,任憑淚水止不住的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