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胡靈祁越 >第17章 逝
    我哆嗦着打開紅布囊,裏頭是一塊墨黑色的小石頭,像是在河邊隨意就能撿到的那中小石塊,沒有規整的形狀,甚至連它的表面都是粗糙的,彷彿蒙着一層灰。

    唯一特別的是石塊的頂端有一個小孔,一眼就能看出那個孔不是人工雕琢出來而是渾然天成的,如果不是那個孔,我簡直會覺得那塊小石頭是四舅奶奶從河邊撿回來的。

    只是,別人都是銜玉而生,我倒好,東施效顰,銜着塊石頭就出生了,還是塊烏漆嘛黑的醜石頭。

    難怪我媽不待見我。

    “奶,我生日只剩一年了,你不會有事的,我要你親自給我戴上,你要是提前走了,這破石頭我就不要了!”

    我有些賭氣的把那塊石頭丟到一邊。

    “哎呀,傻孩子,這東西能護着你,可丟不得!而且這不是石頭,這是墨玉,要用你的靈根去養,等你開悟了,這玉就養好了。”

    四舅奶奶忙把那塊墨玉撿回來,小心的擦拭着塞回紅錦囊,重新塞進我手裏。

    “奶,我不丟,那你也答應我不要有事好不好,你答應我!”

    望着四舅奶奶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只覺得鼻子越發酸楚,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

    “奶答應你,奶答應你,你快要考試了,好好學習!”四舅奶奶把我摟進懷裏,摸着我的頭髮道。

    那天之後,我一放學就飛快的跑回家盯着四舅奶奶,她的狀態竟明顯好了很多,晚上也不再劇烈的咳嗽。

    我更努力的複習衝刺,想要用最好的成績來報答四舅奶奶。

    中考終於放榜,我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縣一中,四舅奶奶那天精神很好,在走廊的簡易廚房炒了好幾個我愛喫的菜,逢人就會驕傲的說:“我們家囡囡就是塊讀書的料,將來要念大學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一直在給我講故事,講我小時候的故事,講秀才爺爺的故事,也講她年輕時跟着我四舅爺爺降妖除魔的故事。

    最後,我覺得自己的眼皮像是被膠水黏住般睜不開了,迷迷糊糊聽到四舅奶奶說:“囡囡,奶走了,你要好好唸書,還有,你要記住,十八歲生日那天一定要把那塊墨玉戴上,奶希望你上大學,能少喫些苦,但不管你有沒有走通靈先生這條路,沒滿二十歲都不要給任何人看事情。”

    “奶,你答應要親自給我戴上墨玉的,你現在還不能走!”

    四舅奶奶的話嚇得我一個激靈從牀上坐起來,拉着她的手不放。7K妏斆

    “傻孩子,我已經問下面多要了好多天了,奶也想多陪陪你啊,可這事兒都有規矩的。”四舅奶奶笑着說。

    “從成爲陽差那天起我就不能再給人看事兒的,那年給林廠長家看事兒就壞了規矩,下面只是免了我的職,沒有追究這事兒,還讓我多陪了你這麼多天,這幾年我是賺到了。”

    我突然發現她的臉色出奇的好,甚至比我們還沒到縣裏之前還要好。

    “奶,那你現在別給人看事兒了,我放暑假就去找暑期工,高中還能得獎學金,我們一樣有錢的,下面就能讓你多陪我幾年了。”我拉着她的手說。

    “不管奶在哪裏,都能陪着你的,孩子,你一定要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鑽牛角尖,一定要學會放下,知道了嗎?”

    我正要點頭,突然發現四舅奶奶身上穿的衣服不對。

    她平時都是穿着灰色碎花小褂,今天卻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去,她身上穿的竟是死人穿的五領三腰。

    我大驚,扯着她的衣服道:“奶,你穿這個幹什麼?”

    “下面冷,我早點穿了,下去能體體面面的,囡囡,你可不能哭啊,回頭你一哭,眼淚沾奶衣服上奶下去就該挨凍了。”

    “奶,你不要走,你把這衣服脫下來,你答應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你答應的......”

    我急得大哭起來,拼命撕扯着四舅奶奶的衣服。

    “咚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我一時有些發懵,抽噎着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是在做夢。

    趕緊跳下牀去打開門,我爸站在門口,伸着脖子往裏頭張望,開口問道:“靈兒,你奶呢?”

    “我奶?我奶還睡着呢!”

    我爸點點頭,對着屋裏喊:“四舅母?四舅母?”

    屋裏沒動靜,我心裏突然有些發慌,想起那個夢,轉身就要往裏屋跑。

    我爸比我還快,幾步就走到我前面進了裏屋。

    “四舅母——”

    剛走到裏屋門口,我爸就發出一聲哀嚎,我直着眼睛朝四舅奶奶睡着的地方看去,只見她直挺挺的躺在那裏,雙眼緊閉,跟我夢裏的一樣,穿着一身黑色壽衣。

    我只覺得大腦裏“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斷了。

    世界好像突然變成了無聲電影,一切都變得那麼虛幻而不真實。

    我彷彿看到我爸伏在四舅奶奶身上揉揉眼睛張嘴就要哭,猛的衝上去扯開他。

    我聽到一個乾巴巴的聲音粗暴吼着:“你別把眼淚哭滴到我奶身上,她下去會冷的!”

    屋裏很快進來了很多人,好像我媽也來了,宗寶也來了,還有樓裏很多鄰居。

    我沒有哭,只是筆直的守在四舅奶奶身邊,不讓任何人把眼淚滴到她身上去。

    宗寶好像一個勁兒在拉我,嘴脣一直在動,後來我爸也過來拉我,我也沒動,不讓任何人碰四舅奶奶。

    到最後,又來了很多我不認識的人,他們想要將四舅奶奶擡走,我不讓,甚至跟他們打了起來。

    在我們鄉下,人死了是要進棺入土爲安的,沒看到壽方,我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屋裏又進來幾個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她們拉着我的手,不停的跟我說着什麼,最後,在我手臂上紮了一針,慢慢的,我覺得眼皮很重,最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