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胡靈祁越 >第329章 最後一縷殘魂
    陸逍鴻沒有再說話,起身走到客廳的窗邊打電話,低聲說着什麼。

    “蕭叔叔說他很快就回來!”很快,陸逍鴻掛斷電話對我說。

    “謝謝你!”我低着頭,坐着沒動。

    屋裏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沉默,我彷彿在想很多事,腦子裏有些混亂。

    “胡靈,其實這件事也不能怪蕭叔叔,他當時……”良久,陸逍鴻有些猶豫的開口。

    我擡眼望了他一眼,他立刻噤了聲。

    門口傳來敲門聲,斷斷續續的三聲,輕微而猶豫。

    陸逍鴻站起身開了門,站在門口的正是蕭寒,原本漆黑的頭髮不知什麼時候變得花白,顯出了他年齡該有的老態。

    我擡眼望去,鼻子忽然有些酸,飛快的低下頭。

    “蕭叔叔,你們先聊,我出去買些菜。”陸逍鴻識趣的避開。

    蕭寒點了點頭,待陸逍鴻走了,反手將門關上。

    “囡囡……”蕭寒小心翼翼的走到我對面坐下。

    我擡眼望着他,心裏發冷。

    “我孃的屍骨埋在哪兒?”我盯着蕭寒的眼睛問道。

    蕭寒愣了愣,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關於她後來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身體剛好,我還沒來得及去找李建國夫婦。”

    “真好!”我瞪着他,“你堂堂一個天師,竟連自己妻子的屍骨都找不到!”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媽她一直不肯見我。”蕭寒垂着頭說。

    我沒再說話,我媽媽的魂魄一直遠遠的跟着我,並沒有留在她的埋骨地,所才除了她自己和李建國夫婦自己告訴別人,否則別人真的找不到。

    關於媽媽的事,我心裏清楚不能完全怪他,但總覺得堵得難受。

    說出口的話也變得尖銳起來。

    “我應該喊你蕭大哥?還是蕭叔叔?蕭天師?或者是,父親?”我望着蕭寒涼聲道。

    “囡囡,對不起,你媽媽的事是我不好,我當年不應該丟下她一個人……”蕭寒垂着頭說,聲音竟有些哽咽。

    “你當年去找過她——我媽媽嗎?”我盯着他問道。

    “那年我遇上了瘸腿鬼面那幫人,糾纏了將近一年,等回來的時候,你媽她已經……”蕭寒將身體後仰,靠坐在椅子上,痛苦的閉上眼睛,良久,才睜開眼睛望向我道:“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在替自己找藉口,但當時,我的確不得不離開!”

    蕭寒說着,從身上摸出一包煙來,顫抖着手點上一支,垂下頭深深吸了一口。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蕭寒抽菸。

    望着蕭寒髮絲花白的頭頂,我突然意識到,對於媽媽的一切,蕭寒心裏的痛並不比我少,甚至比我更深更沉。

    如果說當年媽媽的死要怨的是蕭寒的離開,後來媽媽的徹底消失又何嘗不是因爲我輕信了祁越,沾上了白小合身上的絕魂陣呢?

    “後來我甚至用招魂的方法招回了姝雲的魂魄,但她不願見我,剛一出現便離開了,我怕傷到她,也就不敢再用,只能逐個城市尋找她的氣息。”蕭寒低聲說着,眼角開始溼潤。

    “直到後來,我終於在江州市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氣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姝雲一直很小心的避開我,我跟你一起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蕭寒說。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是我的……”

    我頓了頓,雖然明知道不能怪他,但有些稱呼,我真的說不出口,“我們之間的關係?”

    蕭寒擡頭望了我一眼,馬上又垂下眼眸,“替你輸血後,我有過懷疑,那時候我在你身上發現了姝雲的氣息,而且,你長得很像姝雲。

    直到後來,我遇到逍鴻,從他嘴裏聽說了你們離開困龍村時的事,我就能肯定了。

    我和逍鴻帶你回到困龍村的時候,姝雲已經在村裏了,她被鼠老太傷了,回困龍村療傷,她本已經是煞靈了,但由於傷得太重,魂魄變得很虛,開始有渙散的跡象了。

    她告訴了所有真相,其實當年李建國並沒有碰過她,李建國怕老婆,有賊心沒賊膽,雖然租了屋子將她關起來,卻擔心被張翠芬發現,從來不敢逗留太久。

    直到有一天,李建國喝得爛醉如泥,摸到租屋裏住了一晚上,後來又發現姝雲懷孕,所以纔會以爲你是他的孩子。”

    聽到這裏,我心裏的巨石莫名鬆了鬆,還好,原本乾乾淨淨的媽媽,走的時候依舊是乾乾淨淨的。

    “由於沾了血,你身上的絕魂陣已經很嚴重了,只能融合煞靈才能破,我本想自己用最短的時間將自己修成煞靈,誰知道姝雲她那麼聰明,看出了我的心思,竟然直接……”蕭寒說到這裏,已經哽咽到說不下去了。

    望着他,我何嘗不同樣痛恨曾經的自己。

    屋裏的空氣彷彿凝滯住了,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

    良久,蕭寒從身上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瓶來,裏面流動着一團白色霧氣,並不成形。

    “這是姝雲的最後一縷殘魂,你收着吧!”蕭寒將水晶瓶放在我面前。

    我拿起水晶瓶,緊緊握着捂在胸口,淚水洶涌而下。

    “你原本打算瞞着我?”良久後,我才擡起頭,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問。

    “我……囡囡,我不是怕你怪我,而是不想你太難受。”蕭寒小心的說道。

    “呵呵,怕我難受?”我望着他,淚水再次洶涌。

    “你知不知道,我從小看着村裏的每一個孩子都能在父母面前撒嬌,而我卻有一對不愛我的‘父母’,心裏有多難受?”你知不知道,我認爲李建國和張翠芬是我‘父母’的時候,心裏有多難受?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白若素一隻貓都能爲自己的孩子報仇,而張翠芬卻仇視我的時候我有多難受?你知不知道,我聽夏小北提起她的父母時心裏有多難受?你又知不知道,我被張翠芳夫妻倆賣給祁越之後,心裏又有多難受……”

    我再也忍不住,將心裏壓着的痛一股腦兒對蕭寒吼了出來。

    “在我終於可以知道自己有一個特別特別愛我,將我看得比自己的一切還重要的媽媽的時候,你卻選擇瞞着我?憑什麼?你憑什麼能這麼做?”我哭着嚷嚷,像一個撒潑的孩子。

    “囡囡,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蕭寒站起身,走到我身邊,輕輕抱着我,摸着我的頭髮小心地說着抱歉。

    “爲什麼,你當年既然選擇娶了我媽,爲什麼不能脫離天師府,帶她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那麼就算她逃不過困龍村的詛咒,一切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將頭埋在蕭寒懷裏,哭着說。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夠周全,苦了你們娘倆……”蕭寒依舊不停的道歉。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天師府並不是一個隨便想進就能進,想要離開就能離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