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陸辭秋燕千絕 >第475章 祖宗在上
    陸傾城從前甚少被人這般訓斥,所有人都是捧着她誇着她,說她千好萬好。

    但這幾個月卻接連遭遇打擊,打擊到現在也皮實了,連做做樣子都不肯了。老夫人說她不懂事,她也不辯解,甚至連抹眼淚的動作都沒有了,只往後退了幾步站回人堆裏,然後幽幽地說:“我明日就要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孃家這邊對我冷淡下來也沒什麼錯。只是人生在世,各奔前程,誰又能說得準未來是什麼樣的呢?”

    陸老夫人心裏忽悠一下,想起陸蕭元前些日子同她說,眼下時局未定,那十一殿下雖樣樣都好,可他到底是一介武夫,指不定哪天就把命扔在戰場上了。就說懷北那次,要不是有陸辭秋瞎貓碰上死耗子把他給治了回來,這會兒屍身都已經爛在棺材裏了。

    她想,陸蕭元說得也沒錯,這時局啊,它確實是一切未定的。

    於是她的話又軟了下來:“怎麼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呢?要真是那樣,家裏也不會給你預備那麼些嫁妝。你雖嫁作側妃,孃家給你的卻是正妃大婚之禮,不會冷淡你的。”

    陸弘文接過下人的香,高舉過頭頂,拜了三拜,再交由下人插到香爐裏,然後在蒲團上跪了下來,認認真真衝着陸家祖宗牌位磕了三個頭。

    而這時,陸蕭元也回來了。見陸弘文在磕頭,他什麼也沒說,只走到他身邊站着,然後聽着陸弘文對着祖宗牌位念念叨叨地說着自己如何時運不濟,如何被前太子牽連,又如何被六殿下扣爲人質數月。請祖宗保佑這一切都不會連累家人,如果真要有人爲此付出代價,就讓他一個人擔着吧,死也死他一個,只求保下陸家全族。

    陸傾城在這個時候終於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了句:“哥哥大義!”

    陸蕭元伸手按了按大兒子的肩膀,也道:“爲父又怎能眼看着禍事落到你一人頭上?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該榮辱與共,往後那樣的話不要再說了。”

    陸弘文擡頭看他父親,兩眼含淚。

    又轉過頭看了看陸老夫人,眼中甚是矛盾,像是不知道該聽誰的。

    這時,就聽陸辭秋來了一句:“雖然父親是左相,但那是在朝廷的身份。在這個家裏啊,一切還是以祖母爲尊的。所以大哥哥不必露出這樣的表情,容易讓父親和祖母之間隔了心。”

    陸蕭元狠狠瞪了她一眼,陸老夫人卻是對陸弘文怨怪了幾分。這時就聽陸辭秋說:“父親瞪我幹什麼?難不成我說得不對?這個家裏不是祖母說得算的?”她這樣說着,人也往陸老夫人身邊挪去,一臉委屈地道:“祖母您看他!”

    陸老夫人一把將陸辭秋給護住,心說這個孫女可得護好了,且不說從前這幾個月在這孫女手裏得了好處,只說今晚月夕宮宴,她還指望在給皇后娘娘磕頭時,皇后娘娘能看在這個孫女的顏面上多給她幾分好臉色。再者,她還想走陸辭秋的門路,再見見文君呢!

    於是她斥責陸蕭元:“當父親的沒個父親樣,她是哪句話說錯了?”

    陸蕭元剛想開口說話,就見陸蕭宇扯了他一把:“大哥,這裏可是祠堂,你怎麼能當着祖宗的面跟母親頂嘴呢?別的祖宗且不說了,但咱們父親可在那看着你呢!”

    陸蕭元到了嘴邊的話就嚥了回去,只道也罷,大過節的,都少說幾句吧!

    於是又拍了拍陸弘文:“聽你祖母的。”

    陸弘文又開始給祖宗磕頭,這一次求的是明年自己能高中。陸蕭元對此十分滿意,語重心長地道:“你能有這份志向,爲父甚是欣慰。我們家是相府,你做爲家中長男,武不就沒人笑話,可若文不成,那就太丟爲父的臉了。明年春闈,爲父等着爲你慶功。”

    陸弘文又唸叨了一會兒,終於起了身,把位置讓給陸蕭元。

    陸蕭元是後回來的,雖排在兒子後頭上香,自己也不覺得如何。只是等他上完之後卻點名讓陸傾城過來給祖宗磕頭,這就引起了另一個人的質疑。

    “父親,下一個不是該我麼?”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讓所有人都聽見。

    說話的是陸榮軒,小孩兒由周嬤嬤領着,祠堂外還站着書童阿喚。

    陸蕭元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國子學就是這樣教你的?”

    陸榮軒仰起頭看他,稍有些膽怯,但也沒有就此放棄。他回陸蕭元的話道:“國子學自然不是這樣教的,但也正因爲不是這樣教的,所以我才得先問一問。從來祭祖宗這種事都是男在前女在後,雖說我打從心裏不覺得男孩子比女孩子高貴到哪去,但祖宗規矩是這樣的,也不好說破掉就破掉。所以我想問問父親,咱們家是從現在起就把這個規矩給破掉嗎?那待月夕之後兒子回到國子學,先生再講男尊女卑,兒子就好好與他論上一論。”

    陸蕭元被小兒子給懟得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陸蕭宇又說了一句:“就算輪不着軒兒,那下一個也得是我啊?大哥你這規矩壞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你是直接把我也給排除在外了啊!父親可還在那看着呢!”他一說到這,直接就衝着上方衆牌位喊了起來,“爹!你看大哥呀!先是對母親不敬,現在又攔着不讓兒子給您上香。我可是您兒子啊!他不能這樣啊!爹您找他嘮嘮,這一定得跟他好好嘮嘮!”

    陸蕭元真是受不了這個弟弟了,乾脆揮揮手讓陸蕭宇趕緊去拜。

    陸蕭宇就拉了陸榮軒一把,“走,跟二叔一塊兒。”

    陸榮軒跟着陸蕭宇就上了前,先上香,再磕頭,然後小孩兒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也學着陸弘文的樣子唸叨起來。說的是:“列祖列宗,祖父,晚輩陸榮軒給大家磕頭了。雖然我父親不讓我給你們磕頭,但是我覺得做爲陸家嫡子,我有這個義務叩拜先祖,縱是父親不守規矩,我也不能跟他一樣,否則就是對先祖不敬,會讓陸家的運勢往下走的。”

    陸蕭元氣得肝兒疼,“小小年紀胡說八道!你跟誰學的運勢之說?國子學就教你這個?”

    陸榮軒回頭看他,認認真真地答:“兒子是跟欽天監的大人學的,欽天監的大人每隔五日就會到國子學講一次學,運勢也是課程之一。父親不要不信這個,您看您現在,印堂隱隱發黑,即使當着祖宗們的面兒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樣是不好的,這就是要把家中運勢往下坡路上走,是在禍害我們全家。請父親爲家族着想,改改自己的脾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