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次到回春堂來都能看到他笑臉迎人認真抓藥之外，還有幾次她或是來得過早或是來得太晚，都能看到這小夥計坐在前堂翻着一本厚厚的草藥書。
周明堂說，那書是方清寒方大夫給他的，小夥計很好學，說自己既然做了抓藥的活兒，就要儘可能多地識得草藥。雖然以前也跟着老師傅見識過一些藥品，但是跟回春堂比起來，差得就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得多學習，不能讓回春堂把他給落下了。他還指望跟着二小姐幹一輩子呢，中途跟不上回春堂的腳步可不行。
陸辭秋覺得那孩子很有前途，就衝着這股子好學的勁兒就值得稱讚，本還想着好好培養一番，將來能得以重用，沒想到今日竟遭了這樣的大罪。
她深吸一口氣，再看向手術檯上躺着的白沭，心裏有些難過。
今晚這事兒是她萬萬沒想到的，陸蕭元竟把手伸向了回春堂，陸府中人還能趁着她不在家時搞了這麼一出。究竟是她太大意，還是那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了呢？
給老夫人下毒的，究竟是什麼人？
白沭的傷勢比當初蘇燕衫還要重，心肺受損，脾破裂，聽起來差不多，但實際上程度卻比蘇燕衫嚴重得多。
她沉下心，不再去想其它事情，開始準備白沭的手術……
這一夜，陸辭秋不停地穿梭在兩臺手術之間。
而此時的陸府，在表面的安靜之下，也隱藏着蠢蠢欲動的殺機。
今晚的雲婉兒沒有留宿清意閣，陸蕭元這會兒就站在院子裏，看着眼前剩下的八名暗衛，怒氣沖天，總有衝動一刀把他們全都給砍了。
“最好的暗衛？頂尖的高手？本相居然還信了！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他指着眼前站着的這些人，不停踱步，“你們倒是給本相說說，爲何自詡頂尖高手，在以一對十的情況下還能折了兩條人命，還能個個掛彩？這就是頂尖高手的實力？你們若是這樣的實力，倒也不必千里迢迢來到本相身邊。否則本相就有理由懷疑你們根本不是爲了來保護本相，而僅僅是來監視本相的。你們背後的主子，早晚也要給本相一個交代！”
“相爺息怒。”爲首一人上前一步，衝着陸蕭元直接單膝跪了下來，“是屬下等人輕敵，讓對方佔了便宜。死去的兩位兄弟也是沒想到對方直接下了殺手，一時大意才着了對方的道。但是相爺，我等雖大意在先，可二小姐身邊的那名暗衛的武功確實……確實在我等之下。不過也請相爺放心，他即使先斬殺兩人，後面也沒討到便宜去。他中了屬下三掌，若屬下沒有猜錯，他多半活不過明日。”
陸蕭元當時就笑了，“你竟斷言他活不過明日？”他一邊笑一邊搖頭，“你們可知我那女兒盛名在外，靠的是什麼？是醫術！她靠的是醫術啊！當初十一殿下重傷不治，皇上都要給他準備喪事了，禮部甚至都已經着人在備棺。可是本相那女兒一出手，重傷的人輕輕鬆鬆治了回來，還治得活蹦亂跳，像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
你們竟還敢斷言她的暗衛活不過明日？
本相告訴你們，不但她的暗衛能活，她那個被打到快斷成兩截人的小夥計也同樣能活。
你們好好想想吧，那兩個人若都活着，你們八個的腦袋還能好好地在脖子上待多久。
本相對付不了她，你們若也不行，那咱們就一起死。你們背後那位主子的美夢，也就到此爲止了，後面就別做了！”
他一拂袖，轉身回屋，剩下八個人站在院子裏，個個額上都滲出了冷汗。
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老大，陸辭秋的暗衛真不會死嗎？中了三掌，五臟都得碎了，這樣還不會死？”他一邊說一邊搖頭，“不可能的，從來沒有人能在你的掌下有命活着。那陸辭秋只是神醫，卻不是神仙。又或者咱們再往回春堂走一趟，若真不死，便趕盡殺絕，連那陸辭秋一塊兒宰了算了。左相大人永絕後患，咱們……也永絕後患。”
爲首那人沒有說話，他甚至都沒有聽清楚同伴在說什麼。
腦子裏一遍一遍地回演着在百蘭院兒最後那一幕。
陸辭秋和陸蕭元出來，他們停了手，他看到白沭跟陸辭秋說話。氣息均勻，不疾不徐。
完全不似身受重傷的樣子。
那真的是中了他三掌的人嗎？
若陸辭秋身邊的高手厲害到這種程度，那就不是他們輕敵，而是背後那位……太輕敵了。
飛雪院兒。
陸忠帶來的消息讓霜華隱隱感到不安，她也說不清楚不安在何處，只是在看到莫蓉冰時多囑咐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莫小姐今晚就歇在廂房，奴婢給您守夜。”
莫蓉冰也沒有多想，先點了頭，緊接着又道：“歇在哪倒無所謂，只是有些遺憾，本以爲能跟阿秋好好探討一下房屋結構，還打算睡得晚些。沒想到你們府上出了這樣的事，她把我誆到家裏來，自己卻走了，早知道我直接隨她去回春堂多好。”
丫鬟夏山就說：“那要不咱們也回府吧！方纔奴婢回去取換洗的衣裳時夫人還在念叨，說好些日子沒見着小姐了，想得慌。不如咱們先回府，明兒一早再去回春堂跟二小姐匯合？”
莫蓉冰想想，覺得這樣也好，霜華也覺得甚好。
不是她不願意留莫蓉冰，而是總覺得這府裏指不定還要出什麼事兒。
留着莫蓉冰不但丟了陸府臉面，萬一真有人尋仇到飛雪院兒，她在這裏也不安全呀！
於是她點點頭說：“那奴婢去着人備車，莫小姐先在屋裏坐會兒，奴婢很快就回來。”
霜華走了，莫蓉冰想起方纔喫的青菜面很香，雖沒有放肉，但卻能吃出肉味兒。
她催促夏山：“你快去，到小竈間跟冬安問問剛剛那碗麪是怎麼做的，學着點，回頭做給我喫。咱們以後說不定要經常住在外面，你多跟冬安學學做飯的手藝，你家小姐我的日子也能過得滋潤些。說實話，大鍋飯有時候我確實是喫不習慣，你快金貴金貴我吧！”
夏山也沒多想，反正小竈間就在這院子裏，她趕緊去問問，得了要領回去再練。
小丫鬟去找冬安問菜譜了，莫蓉冰也沒什麼事，就想在門前的廊下坐一會兒，再想着今晚回府肯定是要跟孃親睡的，然後明日又要早起，再修改幾處圖紙。
就在這時，忽然瞧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溜着邊兒，鬼鬼祟祟地往月洞門的方向走去。
像是個丫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