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太后,莫急,那您便讓林氏繼續跪着,回頭跪壞了,您還是會心疼,何必呢,況且林氏當年肯定也是經歷了什麼,對這裏心灰意冷,如同太后當年和太上皇……”劉姑姑一邊說着,一邊爲太后端來湯藥。
太后一怔,長長的嘆了口氣,“說來,這個孩子的脾性,和我太過相像,一樣的倔,以自己爲主心骨,心灰意冷透了,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是不知道皇帝,到底清不清楚她就是林氏啊。”
“依奴才看,皇上還不知道,不然不會對林氏是這個態度。”劉姑姑答道。
太后起身來,看了一眼殿外,又接連嘆氣,“若是知道了,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會大發雷霆,還是對其死心,他們父子倆的心緒,纔是難以猜測。”她頓了頓,往寢殿的方向去,“劉姑姑,哀家乏了,你出去,讓那丫頭回去吧。”
“可是太后,林氏說了,太后不原諒她,她就不起來。”劉姑姑低着頭。
“這丫頭,還敢用苦肉計要挾哀家!”太后瞪圓了眼睛,“末了,她坐在榻上,摘取手上的指甲,又道,”罷了,年輕的時候,都喜歡意氣用事,她還能回來,說明是放不下孩子們,起來吧,讓她回去。”
劉姑姑笑了笑,輕聲道,“奴才明白了。”
溫宛的嘴脣已經乾澀發白了,與臉色相應成一體,瞧着格外的憔悴,“太后,真的原諒我了?”
劉姑姑只好又重複了一邊,便扶着溫宛,將她拉起來。
溫宛的腿痠脹,差點站不穩,劉姑姑嘆口氣,心疼道,“你這孩子,知道太后心疼你,故意這樣來求原諒,快去請個太醫來瞧瞧,再跪下去啊,你這雙腿,怕是都不想要了!”
溫宛勾起脣角笑了笑,“劉姑姑,您知道太后脾性,我之所以回來後還瞞着她,就是怕她怨怪我,如今也知道太后心軟,若是太后真的再也不能原諒我,我就是豁出去一條命,也要求太后原諒。”
“快別說了,淨說些喪氣話,這個金鸞城裏,除了皇上和皇子,太后最心疼的就是你,那時都以爲你逝世,太后嘴上沒說心痛,都是背地裏偷偷抹眼淚,至今還齋戒爲你積德訟禱,盼着你能去往西方極樂,如今得知你假死,當然是更加心寒萬分了。”
溫宛聽得鼻子酸脹,“日後溫宛一定會好生服侍太后來贖罪。”
劉姑姑點點頭,又道,“快回去歇着吧。”
“可溫宛還有一事相求。”溫宛眼眶一紅,“如今我回來,不是爲了名利富貴,是爲了孩子們,想來太后也明白我的心意,所以還求太后不要告訴皇上我的真實身份,我只求能護着兩個孩子平安長大,卻不想再做妃嬪。”
“這……我會告訴太后,至於太后答不答應幫你瞞着,還得另說。”
“只求劉姑姑幫我傳話過去。”說罷,溫宛向劉姑姑拂了拂身,被她接住後,便回了後院廂房裏。
她躺在牀上,將褲子拉上來,瞧見膝蓋不僅青紫一片,還有猩紅的血跡出來,她故意跪在慈寧居地勢最壞的地方,那裏都是沙子,不僅是爲求太后原諒,也是爲了真正的懲罰自己,爲自己曾經真正傷害了無辜的人,而責罰自己。
“咚咚咚,姑娘,您在嗎?”外頭傳來大劉的聲音。
溫宛趕緊將褲子放下去,穿好後,做出一派正常的樣子,打開門,瞧見大劉,問道,“怎麼了?太子叫我?”
大劉裂開嘴笑,“是啊,太子殿下剛剛找到了一本手,要您過去瞧瞧呢。”
溫宛應了聲,關上門同大劉一併到偏殿去。
凌嬰一瞧見溫宛,就從桌前起身來,“娘,您瞧瞧,是我們從前在東宮看得第一本《山海經》,上頭還有你我的亂寫亂畫呢!”
溫宛接過書本,坐在椅子上,翻看起來,這書還是皇上送的,記得那時,她帶着凌嬰亂寫亂畫,還總被他訓斥,他總說他們不會愛惜書本,破壞古書,這志怪書本,還都是他一本本的送過來的。
“有意思,那時候,凌嬰你的字好醜啊……”溫宛撇嘴。
“母后的字也沒好到哪裏去,再說了,那時我纔多小啊,而您已經那麼大了,字仍然醜的很!”凌嬰毫不留情吐槽溫宛的字。
溫宛不言語,冷哼一聲,繼續看下去,那時在光華殿的記憶,撲面而來。
“娘,你用過晚膳了?”凌嬰深了個懶腰,坐在溫宛身邊,卻瞧見她的臉色,聲音冷起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可是又沒有好好喫飯,還是做多了粗活?”
凌嬰直接不客氣的在她臉上抓了一把,又看看自己的手,惱意更深,“你從來不抹粉,莫要再騙我了,這又是怎麼了,身體還不舒服?”
“哪有這麼嬌氣。”溫宛將書塞進自己的胸口,笑道,“可能是心情不好,可能是天氣不好,女人啊,總是麻煩的,你一個男孩子,總是盯着宮女的臉看做什麼?”說着,她倒了杯水,滋潤了一下自己乾啞的喉嚨。
“你可是我孃親,不是宮女。”凌嬰的眉頭鎖起。
“那我也是個人,你也知道,我會早起習武,身體壯健。”溫宛揉了揉凌嬰的腦袋,隨後她便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今日起得早,現在就有些乏了,去睡了。”
說完不等凌嬰應,她便又回了後院。
她洗漱後,躺在牀上,翻看上面佈滿塗鴉的《山海經》,竟有些想念,他還是太子的時候。
“皇上,晚上……”王西小心翼翼的問高燁雲道。
“哪兒也不去,出去走走。”說着,高燁雲起身來。
他身後跟了幾個侍衛,一旁王西也快速跟着,他到御花園裏去,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女人在池塘邊戲水。
王西要讓人過去瞧瞧,高燁雲頓住腳步,“既然有人來了,咱就換地兒。”
說完他便轉身,又離開了御花園。
池塘邊,蒹葭躲在暗處,瞧着皇上離去。
“娘娘,皇上,走了……”蒹葭小聲對着蘇嬪道。
蘇嬪停住嬉笑,憤怒一聲,將石頭重重的砸在水面,面目扭曲起來,怒叫一聲,“爲什麼!”
高燁雲來了後宮,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總想往慈寧居的方向去。
最後他忍住,徑直進了春景宮,坐在榻上,長久的看着窗外發呆。
女子生動鮮活的臉,在心裏浮現,他只瞧着正殿掛着溫宛的畫像,仍覺心痛難忍。
心中還懷有,對溫宛背叛一般的感覺,讓他難以承受,和那個女子在一起的快樂,就像一根刺,提醒他自己。
所以他要遠離那個溫止,不讓她勾走心魄,他的心,只能被一人佔據。
許久之後,他淡淡的開口,“夕兒,朕,對不起你。”次日一大早,溫宛和凌嬰一同到正殿給太后請安。
太后一邊喝茶,一邊瞧着凌嬰和溫宛,輕聲道,“都起來吧,還沒跪夠呢。”
溫宛笑着起身來,又端上自己親手做的糯米糰子,呈給太后。
太后從前也愛喫這個,她一向嘴饞,這會兒更是忍不住,一個接連一個,連溫宛過去給她捶背,她也不拒絕。
凌嬰在一邊狐疑的瞧着她們,又不忍打擾她們此時的快樂,便也沒有開口,他還要去上課。
溫宛一邊給太后捶背,一邊心滿意足的看着太后,喫東西喫的心滿意足。
如此一來太后能夠原諒自己,她是真的滿足欣慰了很多。
心道自己的腿雖然還隱隱作痛,不過這點傷痛能夠求得太后原諒,簡直是超值。
“啓稟太后,辰妃和蘇嬪一塊兒過來了。”一個宮女過來通報。
太后吞下最後一口糯米糰子,叫宮女收下去盤子,擺擺手,“叫她們進來吧。”
溫宛繼續給太后捶背,瞧見辰妃和蘇嬪看見她的時候,神色都是瞧見鬼一樣的一滯。
“臣妾給太后請安。”辰妃和蘇嬪一同福身。
“免禮,都起來吧。”太后輕聲道,又吩咐宮人道,“賜座。”
“臣妾因爲身體耽擱,這些日子纔沒來給您請安,還請太后恕罪。”軒轅辰微微垂着頭,向着太后道。
“你身子不好,該好好養着纔是,至於孩子,你還年輕,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不要過於傷痛,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太后回道。
“臣妾謝太后關懷體諒。”
至於蘇嬪,還在納悶着瞧着溫宛,瞧她伺候太后,伺候的很順心的樣子,她心裏就來氣,心道這女人到底是有什麼魔力,能讓太后昨日罰她在外頭跪着,今日就可以進來給太后捶背。
太后注意到蘇嬪的視線,便喝了口茶水,問道,“蘇嬪,你看什麼呢?”
蘇嬪愣了愣,回過神來,立馬滿臉堆笑的看着太后,“回太后,臣妾瞧着這溫止姑娘,真是長得好看呢,明明是個奴才,穿着最暗淡的宮女衣裳,可卻愣是把我們後宮姐妹們,都給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