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嶽國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時至寒冬,大雪還在簌簌的落下,屋子大樹都被白雪包裹了,一眼望過去,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在爲誰哀悼。

    “王妃,宮裏來人了,陛下他,他讓人接您入宮!”

    一個身着淺綠色的侍女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睡在躺椅上臉色蒼白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和疼惜。

    一個好好的絕色佳人怎就遭此大難,成婚不過一月,夫君逝世,也不知這以後得怎麼辦?

    “接我入宮,塵哥哥,不,陛下可說是何事?”

    女子從夢中醒來,哪怕是聽到皇帝,眼皮也不睜開,聲音沙啞地問。

    “聽說是太后娘娘犯病了,陛下讓您進宮去陪陪太后!”

    “姑姑她生病了!”花宓咬了咬紅脣,滿眼糾結,這讓她怎麼選擇,一面是她的夫君,一面是對她還不錯的親姑姑。

    “賢王妃,太后娘娘病得厲害,還請您速速進宮!”門外的小太監見半天沒有反應,想到來時天子交代的話,大着膽子說道。

    “姑姑怎麼會突然病了?”花宓有些疑惑,太后身子一向康健,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了。

    “嗯,我稍後便進宮,臘梅,先隨我去看一眼傾羽哥哥吧!”

    女子說着,也沒有懷疑,從躺椅上起了身子,紅着眼睛細細道,聽到太后病重,她也還是非常擔心的。

    不過十六七歲,一襲素縞,身披雪白的狐狸狐裘,臉上不施粉黛,眼眶紅紅的,卻也美得驚鴻。

    扎滿白綢的正堂裏,僕從們來來回回忙活着,停靈三日,這纔是第二正日,因着時至寒冬,也不需用寒冰。

    她一月前嫁給賢王葉傾羽爲正妃,卻不料,大婚不過一月,她的夫君賢王突然病逝。

    說起這賢王,東嶽上至八十歲老嫗,下至四歲孩童,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景帝元后所出的嫡長子,也是現任東嶽新帝一母同胞的親兄長,年少便有賢名,不過十二歲便封東宮太子,是最得景帝寵愛的未來儲君。

    如此天之驕子,正當英姿少年時,卻因一場刺殺而落下了腿疾,真是天妒奇才啊!

    而後賢王自請奪太子位,稱身有疾,無以爲國之君,景帝當即落淚,終是應了長子所求,改尊親王。

    花宓是在臘梅的攙扶下至了靈前,昔日見者皆稱美的姣麗花容,如今憔悴慘白的駭人,揮退了身邊衆人,她便跪坐在了地上。

    她在東嶽這麼多年,心心念唸的就是這個男子。

    “傾羽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離開你的,你放心,我進宮去看看姑姑,看完姑姑立馬就回來。傾羽哥哥,你明明說過要照顧阿宓一輩子的,爲何,爲何要丟下阿宓一個人!”

    你可知,可知你是我唯一的光,一個人沒了光又怎麼活得下去。

    花宓顫着嘴脣悽然落淚,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流淌至下巴,更襯美人如畫。

    她一把擦乾臉頰上的淚水,眼神堅定無比,心底也做出了某些決定。

    對於葉傾羽突然暴斃的事,她心底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猜測,只是真相究竟如何,還得她親自去試探。

    “咱們進宮吧,別讓姑姑等急了!”

    花宓回頭含情脈脈的看了一眼府邸,心下更是不安,她隱隱有種預感,今日一走,來日她和賢王府再無半分瓜葛。

    她帶着臘梅出了府,坐上了宮中的轎子。

    突然轎子停了下來,花宓撩開簾子一看。一個七八歲渾身破破爛爛的小乞丐倒在地上,手腳凍得通紅。

    “臘梅,去看看怎麼回事?”她對着臘梅使了一個眼色。

    臘梅走到小乞丐身旁,扶起他,摸了摸額頭,又從荷包裏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小乞丐。

    “多謝這位好心人!”

    小乞丐立即笑得合不攏嘴,連忙答謝。臘梅手指捏了捏荷包,走過去對着花宓點了點頭。

    花宓心下頓時瞭然,果然是他的書信!

    “臘梅,將手帕給我,方纔來的急,手帕也沒帶!”她的眼神掃過擡轎子的轎伕,這些轎伕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是練家子,方纔聽到太后病重的消息便慌了神,現在想來,其中有很多蹊蹺之處。

    太后這麼這麼巧在今日病重了,就算是真的病重,也不會讓她進宮,她現在可是一個剛死了夫君的寡婦,多有不便啊!

    比起她來,還是她那個同父異母尚在閨中的妹妹更合適。

    臘梅將手帕遞給她,她拿開手帕,發現下面有一份書信,一字一句看了起來,看得極其認真。

    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擦着書信上的字跡,到底是爲什麼,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什麼有人偏偏要打破她幸福美好的生活,是因爲她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幸福嗎?

    她手指輕輕按在胸口,壓下滿胸的苦澀,滿心的不解,滿心的怨恨。

    縱然她勢單力薄,縱然她只是一介婦人,縱然她手無縛雞之力,有些事她還是得去做。

    片刻過後,她將手裏的書信撕成小碎屑,慢慢裝進荷包裏。她擡起眸子,眼中不再是清澈明亮,好似一汪乾涸的死水一樣平靜。

    她死死咬着紅脣,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雪落在高牆的檐牙上,落在宮殿的琉璃瓦上,落在那幾簇盛開的梅花上。

    冬天越發的冷了,永寧殿內,太后只坐在高臺的暖爐前,焙着去年的蒙頂茶。

    霧氣模糊着她的視線,人也懶洋洋的任憑着心發癡,冬天賞雪,本就是數着時間的流逝。

    如此寒冷天氣,人人都只想窩在火爐前。

    “太后娘娘,陛下以您的名義讓人請賢王妃進宮了。”

    一個四十多歲有些微胖的老嬤嬤開口,一開始收到這個消息時,她無疑是震驚的!

    “罷了,隨他去吧!”花太后也只是嘆息一聲,縱然她是太后,也有許多事情無能爲力。

    再說了,葉若塵算是一個良人,皇宮對花宓也算一個好的歸宿。

    一個時辰後,花宓壓下滿心的情緒進了宮。

    她站在永寧殿外,看着皚皚的白雪,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