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官署。”允也嫆暗自咬牙。
她這是關心則亂，忘記平日裏的冷靜了。
官署。
苻郴要走了，如今官署內來往的人多是在收拾東西。
就連御醫也是找了有一會兒，才把苻郴的醫案找出來。
允也嫆細細看着醫案，眉頭越皺越深，“怎麼沒有這幾日的診方？殿下都吐血了，你們都沒診出來嗎？”
御醫垂着頭，想着剛剛被吩咐的事，“回娘子，殿下他是因爲心緒不寧，明思暗慮才得的心病，引起了咳血。俗話說，心病還得心藥醫，普通藥石是難以難以治癒啊。”
“且殿下他……”御醫欲言又止。
允也嫆急急追問，“殿下，他怎麼了？”
“許是殿下他覺得與臣等說自己的心結是什麼很難爲情，所以臣等實難對症下藥，若殿下身邊有可心人與之開導一二，想來殿下的症狀會好上許多。”
“殿下心中有事，連袁輝也不說？”允也嫆凝眸反問。
御醫搖頭，“未曾說過。”
允也嫆走進房間，苻郴此刻安靜的坐在案前看着一卷兵書。
“苻溫恕，你今晨喫的什麼？”允也嫆把苻郴的兵書抽走，霸氣問。
苻郴眨了眨眸子，像是在回憶，“上的菜有香煎魚，白灼雞肉，牛肉糜湯，竹香饅頭，五花軟糕和香茶。”
“我是問你吃了些什麼，不是上了些什麼。”
苻郴身爲皇太子，就是涼茲條件不必閆隆，喫的用的也差不了，以往他也不是個虧待自己的性子，凡是上飯桌的菜，都會被喫入腹中。
可是……
允也嫆經御醫提醒，才發現苻郴比之上次見面，瘦了許多。
若是好好喫飯，怎麼會瘦？
“什麼都吃了些。”
“殿下胡說，明明還剩了許多，都夠奴吃了。”梁義在外頭小聲說。
苻郴雖然金尊玉貴的長大，但並不奢靡浪費，上的飯食一般都是能喫完的。
“梁義，你出去。”
允也嫆遞給苻郴一個冰冷的眼神，可只一瞬，她就無奈泄氣，“苻溫恕，你來西川這一年多來，平南部亂，穩守西軍軍心，定僑樂人擾，可謂風生水起，盛名傳遍天下，回閆隆後，必定有無數讚譽，你怎麼就因爲一點點感情之事，就作踐自己的身體。你這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嫆嫆，感情之事，不是小事。”苻郴格外堅定，“我以前也輕看人心對感情的控制，所以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過錯，我馬上就要回閆隆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與我一道回去。”
“可是我不敢逼迫你與我一起回閆隆，我怕你今後再無笑顏……”苻郴荒蕪的笑了笑，他像自言自語一般，“不對，嫆嫆，你本就該是自由的，我無權干涉，誰讓我有錯在先，怎敢癡心妄想我道歉了，你就得原諒我。”
“苻溫恕，我早對你說我已經原諒你了。”允也嫆突然感覺語言太過蒼白，她怪與不怪苻郴早都不重要，她只是想翻篇了，不管好的壞的，全都翻篇過去。
她要如何說，苻郴才能明白？
苻郴捨不得讓允也嫆爲難，他繞過桌案，拉住允也嫆的手，“嫆嫆，我原也不想與你說這些的，你就當不知道可好，別難過，我會心疼，我現在好像真的不能多想你，一想心口就疼。”
允也嫆突然緊張起來，擡手摸上苻郴心口，“你心口疼？先喝水……平緩氣息。”
苻郴勉力笑了笑，“不妨事了，嫆嫆，我先讓袁輝送你回去。對了，袁輝近來與你從前的丫頭似是和好了，要有家事的人就是不一樣，我這兒都不常見着他了。”
袁輝和瓷兒確實複合了，爲此苻郴特許袁輝在今年回閆隆述職後，回家成親，婚期大概定在明年。
“苻溫恕，你這麼急趕我做什麼？”允也嫆恨恨的鼓着腮幫子，她突然擡起苻郴的手，往苻郴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苻溫恕，你個笨蛋！”
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
苻郴喫痛喊了一聲，一副想躲又不敢躲的可憐樣。
允也嫆心裏軟的不像話，“你乖，不要折磨自己了，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天下有的是女子想嫁給你，別再執着於此了。”
苻郴垂眸不接話。
允也嫆似也不準備讓苻郴給自己迴應，“而我，閆隆離涼茲實在太遠了，我若與你去閆隆，就再也回不到涼茲了，我真的舍不下這裏。”
“再者，去閆隆後，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嗎？你當初和我說封妃納小是一個皇儲穩定前朝後宮的話，我還沒忘，苻溫恕，你看到我家人了，我心中對夫妻的要求很高，在閆隆你已經耗盡了我的所有勇士，我已經沒信心去經營感情了。”
允也嫆終於鬆口了，但又好像沒松。
比如，她不做苻郴的妻子，也沒說自己什麼時候去閆隆，並且她還表達了自己對涼茲的眷戀和熱愛。
但，這也讓苻郴受到鼓舞。
“嫆嫆，我不逼你，我願意等你心甘情願的那天。”苻郴欣喜若狂的說。
“那你好好喫飯好好養身子，在離開涼茲之前，都不能再瘦了，我會每日都問御醫，若他們在說你不好，我就不理你了。”
“我定好好喫飯，睡覺，讓自己好好的。”苻郴激動的握着允也嫆的手，過了會兒，他乾脆把允也嫆摟進懷裏，下巴枕在她腦袋上。
……
允也嫆從官署離開後，聽到路上議論紛紛的，在聽到遊府，太子，郡主等指代性很強的詞的時候，她不由多聽了兩句。
今日的遊府滿月宴，太子殿下到場的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傳到涼茲市井了。
不知原話是怎麼傳的，這裏面允家一家人的底細都被翻了出來。
允家在涼茲本來就是榜上有名的大戶，這一番議論，那是什麼天花亂墜的事都出來了。
這傳播力度……
允也嫆心想，幸虧不是被市井百姓知道她和苻郴成過親，不然她們允家得搬家了。
允也嫆讓馬車在駛快一點，回家後，她也沒見人，而是倒頭睡了一覺。
天色已晚時，她才醒來。
屏風外頭，影影綽綽的。
允也嫆一眼瞧出那是她的孃親。
她翻身下牀，立在屏風外時，就傻笑，“孃親。”
允孃親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
“孃親，這是你給我做的？”允也嫆看着桌上的飯菜，白天她在遊府的時候就沒怎麼喫飯，回家後又倒頭就睡，現在是真的餓了。
允孃親把飯菜往允也嫆面前一推，“先喫飯。”
允也嫆看着自家孃親不苟言笑，也很識趣的只吃飯不說話。
飯必，允也嫆摸着自己的肚子，開心說，“孃親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少拍馬屁，現在來說正事。”
允也嫆試圖嬉皮笑臉，，“誒呀，孃親，你笑起來纔好看。”
允孃親橫眉冷對，允也嫆立刻像小雞仔一樣乖巧，“孃親，我坦白。我是對殿下還放不下，但我已經沒什麼不甘心了，只是現在冷眼看着殿下因爲我牽腸掛肚，日漸消瘦，我也心有不忍，所以我對他是婆婆媽媽了些，但除此之外就再無其它。”
允孃親一拍桌子，“什麼兔崽子，讓我的女兒爲他遷就至此，活該。”
在官署心情好了一下午的活該本該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不過他並未在意。
“……”允也嫆輕輕扯了下自己孃親得袖子，“孃親，那是太子殿下，不興說他的不是，要是他那天沒耐心了，秋後算賬，咱可就惹事了。”
允孃親呸了一聲，但到底是沒在說其它，只心疼憐愛的看着允也嫆，“嫆嫆，你這麼好，老天對你的磨難怎麼還不結束？”
“娘，我不挺好的？當初我以爲我會死在閆隆，見不到十五歲的太陽了，現在我都二十了呢，以後也會更好的。”
允孃親今晚當然不是來訓允也嫆的，她是來安慰允也嫆的。
他們允家人內外都是一股繩，當初允也嫆或被動的或主動的爲允氏一門犧牲良多，身爲孃親的她早已又虧又欠。
只是，允孃親情緒實在不太好，最後反而是允也嫆在勸她。
“孃親，其實嫆嫆也有事拜託你們呢。”允也嫆撒嬌道。
六月初，來閆隆一年半的皇太子殿下要安妮涼茲回朝了。
當日，苻郴在官署左顧右盼，出行的人來催了幾次，他都還不願意走。
直到，他收到一封信。
看完信後，苻郴策馬出了城，然後兜兜轉轉去了允府。
見到允家父母，他忍着情緒問，“你們早知嫆嫆要離開，她也是願意見我的，爲何不讓我見她？”
不同於苻郴的波瀾情緒，允孃親將茶杯悠悠放到桌上，“太子殿下，嫆嫆答應你的事，她不會反悔，可你當初欺負嫆嫆，我們做父母的還沒表過態，這一次，就是我們的態度，從此以後，你與嫆嫆如何，我們再不過問，嫆嫆說了她這次離開，轉到閆隆時，會與你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