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上,有士卒大聲歡呼,這些天來雖不見東胡人來犯,但大多數人心中都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如今見到大軍回返,旗幟鮮明在風中獵獵作響,足可說明乃大勝而歸。既然大勝了,當然是需要歡呼的,這跟有沒有參與到其中並沒有什麼關係。
很快的,大軍歸來的消息便有人匆匆前來告知孤夜,作爲防禦裨將的他,除了現如今的監軍常威之外屬他官最大了。報信的士卒倒不必兩邊跑,因爲他知道這些天以來,監軍每天都是待在後營裨將軍那裏不知在鼓搗些什麼,剛開始的時候有人還能見到身邊幾個親從時常故意彎着腰跑到無人處做些是男人都會懂的事情,這樣一幕還引起了某些很不友好的猜測。什麼龍陽之好,斷袖之癖的,總之都很難聽。
不過漸漸地那幾個親從就只能待在門外聽着裏面時不時傳出來的蕩笑聲。再後來不知聽到什麼風聲的蠻九和庖碩也加入了進來,於是那笑聲便從常威單聲道變成三個人的3D立體環繞了。
當報信的士卒得到門口親從允許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本以爲自己將會見到這些天大家所臆想中的不堪畫面,沒想看到卻是四個人或站或臥橫陳在屋中,相同的只是每人手上都握有一紙一筆皆做苦思冥想狀。
“有了!你們看我想的這句如何?”
蠻九連忙在紙上唰唰的寫了一小段話,然後就像是在展示什麼名書法一樣攤開來給大傢伙鑑賞。
“良人,妾身其癢難當,你快些進去撓撓……”
“不好不好,太露骨了。不雅緻,與這畫風着實不符。”
場上文化程度最高的常威立馬否定,想到即將出爐的精美好圖要配上此對白,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女之事,人之大欲,閨中情話當然不可能雅得了的。”
蠻九撇撇嘴有些不服氣。
“不雅也得雅,別忘了這畫以後是要賣給誰人的,那可都是些世家子弟。這個階層的人可是個個識文斷字飽讀詩書,這些污穢露白之語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常威依舊搖着頭,他本就是這個階層的人物,自是理解絕大多數人的品味。
“若是隻能配此污穢之言,那還不如不加上文字單以圖賣。”
“不行,若不配以對話旁白,故事就會變得不連貫起來,每張圖也會變得太唐突了。”
蠻九繼續據理力爭,對於商賈之事,他還是非常有話語權的。這兩人的爭吵,在這幾天中不知發生了多少次,孤夜也是早習以爲常了。其實吵來吵去無非就是如何能將這春宮圖真正變成一個可以賺錢的產業。
最初提出這個概念的其實是蠻九,不過之前孤夜沒怎麼當回事。直到常威這傢伙說起薊城裏街市上的上好春宮圖有時十金難求的時候,某人心思便活泛起來了。於是兩人一拍即合,暫時達成了一個口頭協定,並初擬了個粗糙的計劃。
對於孤夜來說,能跟常威更加緊密的捆綁在一起當然是非常有好處的。這傢伙是個來頭不小的世家公子絕對是沒跑了,而且還是個沒什麼架子的大紈絝,這便更符合了某人的胃口,且如今還能通過其關係賺上一筆,何樂而不爲呢,畢竟誰都不會嫌錢多,還有到薊城求學勢必也需要很大的花費,從蠻九不斷託人給妹妹帶錢帛就知道了。
當然,常威也是能從中得到不少好處。他雖是仗着父王的寵愛頂了個儲君的名頭,但手頭卻實在是不怎麼寬裕。別看一開始丟給孤夜的馬蹄金跟丟着玩似的,其實這都是安平城守暗地裏送的。之所以全丟了出去,那是知道自己絕對帶不走,因爲此事已被大將軍樂毅知曉,等回薊城後肯定會告知母親的。母親知道了,父王肯定也知道,到時候不但金子都得上交,說不定還得一頓臭罵,索性就裝一回闊氣全打賞了出去。這次的賺錢計劃若是成功,那麼勢必以後玩樂的資金也就有着落了。
不過兩人的計劃很快便被突然來訪的蠻九硬插一槓,更是對孤夜撇開自己與別人深層次合作的行爲表示嚴重的譴責。孤夜認爲往後幾個人都是要到薊下學院求學的,何不把庖碩也叫上,而最終的計劃也就從兩人變成了四人。當然,推薦書的事情他並沒有急着跟蠻九說,畢竟到時還得跟騰超說一聲,人家放不放人還不一定呢。
所以之後的好幾天時間裏,四個人都是在想着如何去編造一個合理的故事和設計人物的旁白。有時候想到精彩處,幾個人都會發出對未來金銀鋪路暢想的狂笑。而在外面士卒聽來,自是有了些奇奇怪怪的誤會。
此時此刻推開門前來彙報的士卒,見到的也是正常的爭論場面。
“咦?你是誰,進來幹什麼?”
聽慣了爭吵有些不耐煩的庖碩看到了門口欲言又止的士卒便開口問道。
“參見監軍,將軍。師帥大軍回返現已到五里之外。”
士卒躬身說道。
“回來啦!這麼說東胡人退了?”
“回來就回來,大驚小怪幹什麼,讓下面的人多燒點粟米飯和熱水。趕緊滾,別來煩我們……”
常威像趕蒼蠅一樣着揮手。本來孤夜還想出去親自安排一下的,畢竟肯定會有些傷兵,得提前做些準備。不過剛想起身卻又被按了回去。
“沒事的,外面的事有城防軍卒長去張羅就行。那麼多人,等全安頓下來也得到大中午了。趕緊趁現在把這高潮部分給解決了,往後怕是沒啥空閒時間。”
孤夜沒辦法,想到外頭還有曹進照顧着,也就靜下心來繼續討論。誰叫桌上這五十幾張圖是以後發家致富的關鍵呢。
爭論點依舊存在,分歧自是不可避免。蠻九還是堅持己見,因爲太過文雅顯示不出裏頭的味道來,要想助興,語言刺激也是很必要的。而常威還是老調重彈,他就以自身爲標杆來衡量這一階層的消費羣體。兩個剛開始還好好的,沒說幾句又吵上了,甚至激烈處還弄得火藥味十足面紅耳赤的。
孤夜無奈的看着那疊好不容易畫好的圖,心中突然閃過一個還沒認真考慮過的念頭。
“你們說這捲圖如果拿到薊城,最多能賣多少錢?”
孤夜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五十金,最少值這個價!”
“五十金?那麼估計會有多少人想買,且又出得起錢呢?”
說到這個常威最有話語權,薊城別的不敢說,光是平時跟他在一塊鬼混又拿得出錢的不下十個。
“十個!最少十個!若是他們家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兄弟們再參與進來,那翻上兩倍也不無可能。”
說到這裏,蠻九似乎知道了孤夜想要表達什麼了。他也驟然想到問題所在,頓時如同冷水澆身熱情涼了大半截。
“好,就算他三十人,每人五十金,也就是一千五百金。數目倒也不小,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畫這些圖用了多久。十天,十天時間才能勉強完成。那也就是說想賺這一千五百金。我需要大約一年左右的時間不停的畫。”
“這只是模板,我們可以僱其他畫師按圖臨摹就好啊!”
常威下意識答道。可隨後便知道了這是行不通的。因爲他自己若是這樣,如果知道大街上有錢便能隨便買到的東西,那麼就不值得花那五十金了。自己不會出,其他紈絝當然也不會買。更何況找人臨摹,這樣的手段很低端。在薊城,不消兩天贗品保證滿天飛。
“找個木匠雕塊木板印刷不就行了,我老爹當庖廚的那家大戶就用過這種辦法拓印書籍。”
庖碩在一旁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個辦法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只是這是畫又不是書又如何能拓印,畢竟線條顏料層次太複雜了。”
蠻九有些無奈的迴應道。
“這有什麼?把線條用少些,之後再來上色不就行了。”
胖子想都沒想便懟了回去。常威聽後還想反譏的,不料孤夜卻一拍大腿煥然大悟。
“善!大善!我怎麼沒想到!”
孤夜二話不說便提起筆,這次只蘸墨水,用筆尖在紙上迅速勾畫。很快的,一個曲線優美婀娜多姿的仕女嫋嫋婷婷躍然出現在紙上。
只是這副圖與之前所畫卻是截然不同,身體只用最爲簡單的線條勾勒,沒有哪怕一條多餘。雖沒有任何顏色,圖中大體也都是直接露白,但卻更體現箇中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