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濟水流速早在多日之前已經緩下來,並在河面上結起了一層薄冰。想必再過上幾日等冰面徹底凍結之後,五國聯盟與齊軍的大決戰便會正式拉響。
南岸的這一方,觸子利用大量的民力構建了冗長的防禦線。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竹刺與陷馬坑。用來隱蔽弓箭手的巷道土牆也是縱橫交錯。
若是以爲陣地戰是熱武器時代獨有的作戰模式那便大錯特錯了。
早在這戰國時期,挖掘地堡坑道作爲防禦的方式已經被運用到十分純熟,甚至和利用土石壘起的高臺配合起來,便形成了高低搭配的箭矢火力交叉模式。
不僅是弓箭類的武器,黑火油和大量動物油脂也是火攻的必備。可以說,如今的濟水南岸,觸子已經將之構建成另外一條類似於幾千年後西方的馬其諾防線。
濟水邊既將拉開大戰序幕的消息第一時間便被送到了臨淄城內,而最先得知消息的並不是王宮之內高高在上的齊王田地,而是東城門內那家張記包子鋪。
此時日頭已然躍上中天,朝食的火爆人流纔剛剛過去,留在店鋪裏面的便只有位於最裏面的那一案几。
案几後面坐着的是一胖一瘦兩個年輕人,胖的膀大腰圓,瘦的瘦骨嶙峋像只皮猴子。
兩人身上風塵僕僕的,臉色也是盡顯疲憊。似乎是趕了很長的一段路,這時候他們正專心對付着面前的一盤薺菜包子。
蠻九將碗裏最後一口雜骨湯飲盡之後才重重呼了一口白氣說道:
「濟水河面已經開始結冰,距離可通行大軍的程度應該不需要多久了。
這樣的天氣只需要再保持七八天估摸着也就差不多。所以咱們若是要行動的話,必須再抓緊時間了。」
「咱們的兄弟們在這段時間假借木炭販子的身份已經混進了城中,郭兵那些人也大多在東門守衛那裏混熟了臉。
不過齊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最近在將軍府周圍倒是增派了不少士兵看守。
前些時候觸子的家眷還可以自由出入的,如今卻是幾天沒有見到伯考那小子。
連其家中奴僕也不得見,看來算是被全面禁錮了。」
孤夜也是有些頭疼,像這樣人手不足之下想要從臨淄城內把十來口人安全送出城去,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關鍵在這個時候身爲大高手的寒醜卻不告而別,硬實力方面又是缺失了一大塊。
他瞥了眼角落邊上那柄形狀奇特的兵器,只能無奈苦笑着搖了搖頭。
「在齊王有心禁錮的前提下,想要智取是不可能了。等下我和小石頭再去最後確認一下對方具體兵力和部署有沒有變化,若是照常,那麼宜早不宜遲,今晚我們便動手!」
被庖碩巨大身形擋住的潘平從後面探出頭來,他現在假假也算是這支小部隊裏的軍師級人物了,也有資格參與決策的。
「那就這麼定了,初步計劃今天晚上動手。張老實你那邊沒有什麼問題吧?」
被喊到名字的張老實正在磨着粗麥,見孤夜點到名字,他只是點頭笑了笑,然後從桌子下面的袋子中抓出了一大把巴豆粉,然後很是熟手的與粗麥粉攪拌到了一塊。
與此同時,距離包子鋪外十幾步的一個旮旯角落裏,一個渾身邋遢的乞丐正啃着粟米餅,眼神亦是毫無焦距。
齊國上將軍府……
大堂之中,伯考正氣鼓鼓的從外面
走了進來,二話不說便要去拿掛在柱子上的劍。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本公子又不是囚犯,上將軍府亦不是監牢,憑什麼不讓人出去!
哼!一個小小的卒長,真當本公子殺不得你麼……」
這愣頭青一路罵罵咧咧,直接抽劍出鞘轉身就要往外面衝。
「公子……公子不可啊……公子……」
家中老奴跑得慢些,這時候氣還沒喘勻實就趕緊衝過去攔。而跟着跑進來的幾個婢女則嚇得臉色發白,她說又何曾見過平時溫文爾雅的公子氣成這副模樣。
「你們都是死人麼?還不趕緊去尋夫人和老夫人……」
老僕死死抱住伯考的腰,氣急敗壞的對着門口幾人怒吼。
「放開我……福伯你快放手!今天本公子非殺了那個狗東西不可!實在是欺人太甚……放開我……」
「公子……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他們可是王上派過來保護咱們的……」
「呸……保護個屁……明明就是來軟禁的!得虧我父親伯父二人正冒着生死不顧在濟水邊迎戰敵寇,他齊王田地這麼做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令所有將士心寒麼……
昏君……實乃昏君……他難道就不怕就此亡國麼……」
「住口……你這逆子……還不趕緊給我跪下……莫非你是想害死咱們全家不成……」
就在這時,突然從門外匆匆走進來一位婦人。當見到伯考手提利劍想要往外衝,頓時就上前一巴掌狠狠掄了過去!
啪……
伯考一下子就被打懵了,當見到來人是自己母親的時候,立馬棄劍於地撲通子下就跪來下去。.
「母親……」
「別叫我母親,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一代名將觸子更加不會有這樣愚蠢的子嗣!」
這話說得極重,伯考一聽大慌,趕緊連連磕了好幾個頭。
就在這時候門外又有一婦人攙扶這一個耄耋老婦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五六歲的孩子。
「這是怎的了?還不快些起來,跪在地上成何體統!」
老婦人柺杖往地上一頓,剛剛還威嚴十足的婦人趕緊上前來攙扶。
「母親息怒……是這不肖子胡鬧,剛剛兒媳是正想給他個教訓呢……」
「祖母……」
伯考見自己的救兵來了趕緊賣萌裝可憐,怎知平時百試百靈的招式今天卻失效了。
「很好!就繼續跪着吧!」
話畢,老婦人徑直越過跪在地上的大孫子坐到了大堂上首案几後。
「外面現在是個什麼章程啊……」
老婦人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杯,小呡了一口後出聲問道。
「回母親的話,今日府外似乎又添數十兵丁,怕是已有百人,現在卻是隻能入不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