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在康熙心裏有多少分量元棲不知道,她猜想着應該是沒多少的,畢竟歷史上孝懿仁皇后直到去世之前才被封后,怎麼看都不像是十分得康熙喜歡的樣子,反而像是爲了安撫佟家。
而現如今康熙的態度又讓她證實了這個猜測,提起皇貴妃,他臉色似乎有些陰鬱,但轉瞬即逝,快得讓元棲覺得自己是看到了幻覺。
他語氣十分冷淡:“明日朕同你一起去承乾宮。”
康熙走後,元棲忙喚來賀兒:“承乾宮這些日子可有有什麼動靜?”
康熙這次提起承乾宮的語氣比往日還要冷淡幾分,要知道前些日子皇貴妃雖然幾乎是被軟禁在了承乾宮,但康熙還是護着她的,莫說是底下的宮人,就連她們這些嬪妃也不敢私底下說什麼,生怕惹了康熙不快。
細細想來,也就是今日,內務府才送來比往常好許多的東西,說明之前內務府得了康熙吩咐,承乾宮的東西不準剋扣一分一毫,到了今日才改口。
莫不是皇貴妃以前做過些什麼事兒被查出來了?
賀兒肯定地搖搖頭:“承乾宮沒什麼動靜,只有太醫院的太醫日日去爲小公主診脈,餘下宮人來往也和之前一樣。”
“皇上去過幾次?”元棲還皺着眉,她不信康熙對承乾宮的態度會無緣無故轉變這麼快。
賀兒道:“只有皇貴妃封宮養病時的那一次。”
這就更不對了,康熙素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之人,能讓他對皇貴妃如此不喜,中間必定發生了什麼。
元棲繼續問:“承乾宮這月補了多少瓷器?”
沒錯,東西六宮所有人的喫穿用度,在內務府都有明確記錄,從這些記錄中可以推測出許多東西。譬如皇貴妃的份例裏有瓷盤之類的物件幾十件,若是底下人不小心摔了,則要好好保存瓷器碎片,等下月發放份例的時候,帶着碎片去內務府覈實補充。當然,若是一宮主位或者格外得寵的嬪妃,內務府還會派人□□。
正常情況下,一月也就碎三五件瓷器,若是碎了十幾或者幾十件,元棲便知道這宮的嬪妃一定在某個時候發過脾氣,宮裏不興隨意責打宮女,嬪妃若是不高興,更不能大喊大叫,只能摔東西表示自己的憤怒。
賀兒忙從案上堆滿了的冊子裏找到承乾宮那一頁,而後指給她看:“瓷杯三件。”
“行吧。”元棲揮揮手,那要麼就是她想多了,要麼就是有人遮掩過去了,而如今滿宮裏有這個能力的,也只有康熙。
第二日,她跟着康熙一塊兒去了承乾宮。
許是因爲康熙特意吩咐下去了,封了不少日子的承乾宮看着一如往常,宮人個個都勤懇,正殿裏的擺設也是內務府新送了來的,沒有半點冷清的感覺。
四阿哥跟着乳母站在一邊,低着頭有模有樣地請安。
宮人從寢殿出來回話:“皇貴妃在小公主跟前照看了一整夜,剛睡下不久,聽說皇上來了,正在梳妝。”
康熙看了眼元棲,伸手摸了摸四阿哥光溜溜的小腦袋,溫聲道:“你在這兒和你貴額娘說說話。”
四阿哥端着一張包子臉,小大人似地道:“兒子知道。”
四阿哥抿着嘴角,揉了揉自己臉上被捏過的地方,一板一眼道:“胤禛知道,您是永壽宮的貴額娘。”
元棲瞧出來他有些拘束,朝着賀兒使了個眼色,德妃昨日往永壽宮送了不少東西,都是四阿哥的小衣裳小香囊之類的,她想着承乾宮終究還有個小公主,乾脆就帶了衣裳,把香囊留下讓清禾私下帶去給太醫檢查檢查。
德妃雖然不知道自己做的衣裳能不能上四阿哥的身,但每一件都是用了心認認真真做的,裏子用的是最柔軟舒適的浙北素綾,外頭針腳細密,繡的圖案活靈活現,不比宮裏的繡娘差。
元棲拿了一頂小帽子出來,輕言細語地告訴他:“這是永和宮的德妃娘娘爲胤禛親手做的,胤禛喜不喜歡?”
四阿哥眼神一閃,他知道永和宮的德妃娘娘纔是他的親生額娘,前些日子汗阿瑪想讓他回永和宮去,可他擔心皇額娘和八妹妹,就沒回去。如今八妹妹好了,汗阿瑪卻不叫他回永和宮,而是讓他搬去永壽宮,做貴額孃的兒子。
元棲將他的神情都看在眼裏,不捨,委屈,迷茫和害怕,她心底咯噔一下,四阿哥的懂事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她原先倒也想過,趁着他還小不記事,把德妃是他生母這件事瞞得死死的,反正玉蝶改過以後,四阿哥就徹底和德妃沒關係了,她這麼做,康熙也不會反對。
等將來四阿哥長大懂事,再一點點將這事透露出去,畢竟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讓有心人利用此事大作文章,不如她自己和四阿哥好好溝通。
但如今看着,這條路似乎行不通。
這麼想着,元棲一把將四阿哥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然後騰出一隻手來把帽子往他光溜溜的小腦袋上套。
除了乳母,四阿哥還沒被誰這麼抱過,他一下子愣住,烏黑清涼的眸子呆呆地看着元棲,不一會兒就漲紅了小臉,然後開始掙扎,十分羞惱,“貴額娘,您快放胤禛下去!”
元棲忍不住笑了,四阿哥人小,力氣更是有限,她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亂揮的四肢,然後把手裏毛茸茸的帽子給他戴在頭上。
許是感受到頭頂的溫暖,四阿哥的掙扎漸漸微弱下去,他伸出小手在腦袋上摸了摸,垂眸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元棲鬆了口氣,和又愛哭又喜歡鬧騰的六阿哥比起來,四阿哥乖巧懂事多了。
她頓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來時只帶了德妃送過來的東西,而她自己似乎沒有給四阿哥準備禮物。
做事穩妥的賀兒和青玉被她派去整理內務府送來的冊子了,現在跟在她身邊的是清禾和青羅,二人在宮裏當差這麼久,性子愈發穩妥,不至於會忘記提醒她給四阿哥備禮。
她看了一眼,二人如今皆一臉忐忑地侍立在她身側。
她知道她們想不通自己爲何要將四阿哥養在膝下,卻沒想到她們敢自作主張,由着自己的脾氣辦差事。
壓下心底的怒氣,元棲忙把胸口的壓襟解下來,她記得上頭掛着一枚藍田玉雕琢出來的小兔子,通體呈淡粉色,瑩潤透亮,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