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既然會把來龍去脈通通告知於她,想必是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做。
“近支宗室之中,如今只有隆禧無嗣。”康熙亦對這個兒子深惡痛絕。
絕嗣湯一事雖不是胤祉親爲,可這樣陰毒的法子,卻是他自個兒想出來的!
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惡毒的心腸,康熙不免就想到了榮妃,若是她這個做額孃的爲人清正,胤祉也不會長成如今這幅樣子!
元棲鬆開死死咬着的脣瓣,不甘道:“難道只是把他過繼出去麼?”
她知道這於皇室而言是兄弟相殘的醜聞,可三阿哥被過繼出去,依舊能承襲純親王的爵位,康熙自己給兒子封爵時都沒這麼痛快呢!
把三阿哥過繼出去,反而能叫他遠離奪嫡,一生富貴無憂,這是驅逐還是厚待?
元棲冷冷看着康熙不開口。
康熙眸色漸深,幽幽道:“再過分些,只怕會有人猜疑胤祉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若是畏懼人言,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元棲冷哼一聲,旋即忿忿道:“胤禛和小十差點就出了事,您如今若只是這麼輕飄飄放過始作俑者,叫我和孩子們怎麼想?”
康熙面露悵然,“你想如何?”
元棲微擡下巴,目光冷銳,咬牙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康熙豁然起身,皺眉道:“這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元棲脊背挺直,毫不退讓,“他既然敢想出這麼陰毒的法子,就該知道事情敗露之後會是什麼下場!我不過是要他自作自受,又沒真要了他的命!”
“您若是不答應,我也有的是法子,遲早讓三阿哥自己喝了那碗藥。”元棲恨聲道,“您能攔得住我一次兩次,攔不住我一輩子!”
“他——”康熙擰眉,沉默片刻後,終於忍不住道:“他只是隨口一說,並未想到有人會真的去做。”
“那是誰做的?謀害皇子這個罪名,足夠將那人滿門抄斬,挫骨揚灰了吧?”元棲眼中含淚,步步緊逼。
“胤祉身邊與此事相關之人,我都已經處理了。不信,你自可以命你那個侄子去探聽一二。”康熙按着眉心,似乎是極爲頭疼的模樣。
元棲仍舊蹙着眉,道:“那三阿哥過繼出去之後,只能是郡王爵位,既是外男,也不該再和榮妃私下相見,更不該和從前一般稱呼相處。”
這一夜,康熙罕見的沒有宿在永壽宮中,元棲亦不想和他同宿。
三阿哥過繼,幾個阿哥身邊的人幾乎也都被換了一批,不知道是爲了防止再有這樣的事情出現,還是爲了掩飾毓慶宮的動靜。
元棲倚在榻上,徹夜難眠。
就算此事是一力支持三阿哥的人自作主張,可誰能如此輕易就探聽到康熙和淑慧長公主的對話?
太子在這件事上難道就沒有參與一絲一毫?
那一日梁九功攔住她,是爲了能讓誰及時離開乾清宮?
那日胤禛臨走時的神情,更是叫她疑心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乾清宮中,亦是燈火通明。
康熙面色肅然,冷冷盯着跪在下方的太子,“朕和淑慧公主密談之事,你是無意之間說出去的?”
太子額上冷汗涔涔,心內也有些委屈,低聲道:“回汗阿瑪的話,兒子以爲三弟早就知道此事,故而沒有隱瞞,但兒子並未提及皇貴妃的小公主。”
“那胤祉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太子苦着臉,昨夜開始,汗阿瑪就命他在後殿中跪着回想,今夜亦是如此,可就算跪廢了膝蓋,他又怎麼能記起來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
汗阿瑪待皇貴妃可真是如珠似寶,四弟和十弟明明沒有出事,三弟便已經被過繼出去,這要是真出事了,只怕他這個太子也難逃干係。
等等——
太子面色忽而一變,他想起來了!
那日夜間,他曾在酒後隨口和自己的哈哈珠子常海說過什麼,常海之父是他的外祖,可如今整個赫舍里氏都以索額圖爲主,常海自是不會例外!
太子神色的變化逃不過康熙的眼睛,後者冷哼一聲,“想起來了就說!”
天邊微微泛白時,元棲纔有了幾絲睡意。
翌日清晨,元棲尚未起身,便聽說榮妃一大早起來,跪在了永壽宮正殿外頭,任誰去勸也不肯起來。
隔着支開的雕花窗戶遙遙看去,榮妃一身素衣,未着珠翠,孤零零跪在階下,彷彿察覺不到周圍宮人們詫異的目光似的。
“請她進來吧。”
榮妃面色蠟黃,眼眶微紅,被人攙着踉踉蹌蹌進了殿。見了元棲,她推開宮人的攙扶,猛地又跪倒在地,嘴脣微顫,哀求道:“皇貴妃娘娘,求您放過胤祉吧!他不過是個孩子,如何敢做出那般惡毒之事?妾如今僅有他一個兒子了”
元棲打量着她如今的落魄模樣,倒是沒說什麼重話,只是淡淡道:“你只有三阿哥一個兒子,本宮也只有四阿哥和十阿哥兩個兒子。你如今是什麼感覺,昨日本宮聽說四阿哥和十阿哥出事時就是什麼感覺。”
見榮妃還要再說,她冷冷掃去一眼,“三阿哥究竟做了什麼,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三阿哥出繼,是皇上的決定,若讓本宮來,本宮會令他將那碗絕嗣湯一滴不落的喝下去!”
榮妃身子驟然一軟,無力的癱倒在地,目光中滿是絕望之色。
見狀,元棲也只是目光冷淡,輕聲吩咐身邊的賀兒:“找兩個人,給榮妃稍作梳洗,送回鍾粹宮。”
三阿哥要被過繼給純親王一事,頓時在後宮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雖說過繼出去,即刻便是郡王爵位,但皇帝的兒子和皇帝的侄子可就差太遠了。
兼之昨夜康熙來過永壽宮,不少嬪妃都想登門拜訪,打探一二。
元棲皆不打算見,唯獨見了宜妃一人。
要打聽太子那日的行蹤,必然要找到從毓慶宮打發出去的奴才去處,宜妃的阿瑪三官保前年升任了內務府佐領,倒是方便,她現下也只有這一個法子。
聽說昨夜至今發生了這麼多事,宜妃亦是後怕不已,“平日裏倒是一點沒覺着三阿哥是這樣的人。”
得知她要查毓慶宮趕出去的宮人行蹤,宜妃亦沒有推辭。
元棲低聲叮囑:“此事須得抓緊時間,但也不好操之過急,叫旁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