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蕪華的孩子生在胤禛回來的第一日。

    康熙大手一揮,給這個孩子賜名“弘暉”,和太子的長子,大阿哥的長子一樣,釋義相差無幾,沒顯出什麼特別之意。

    從塞外回來,皇子們成婚,分府,進入各部歷練之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太子的臉色也一日比一日難看。

    這個時候,連同大阿哥在內的阿哥們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團結,無他,誰讓太子這個儲君往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而大家骨子裏流着一樣的血脈,怎麼偏偏就他高貴?

    兒子們統一起來不服太子,康熙自然是知情的。

    放在往常,他沒準還要擔憂太子應付不來,但如今嘛,一來,他還是想壓一壓太子的氣焰,看看太子面對這樣的情況會如何反應,二來,他要藉着這個機會,把太子身邊那些奸佞小人,心術不正之人通通揪出來。

    是的,即便察覺到了自己和太子日益緊張起來的關係,康熙仍有些固執的認爲,一定是太子身邊有人攛掇,而並非太子本人的錯。

    到了這個份兒上,康熙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願承認是他教導太子的方式出了問題,還是不願承認太子他本身就有不軌的心思,亦或是廢除太子的後果連他也難以承受?

    隨着阿哥們一個個分府居住,後宮中反倒趨於平靜了。

    康熙素來不喜宮中消息外傳,后妃們縱然想幫宮外的兒子一把,年輕些的還想吹吹枕頭風,但自打第一個開口的惠妃被敲打了之後,後頭就沒人敢效仿了。

    說來大阿哥也是有些倒黴,他和太子爭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康熙和太子有了隔閡,要趁虛而入,結果正巧趕上了弟弟們批量成婚分府。

    雖說皇帝現在還健壯,朝臣們不敢明着站隊,但只要是想讓自己的家族世代繁盛的,都悄悄在心底做了選擇。

    要說原先是大阿哥和太子兩個人搶地盤,現在就是一下子又來了一羣人搶。太子是儲君,朝臣們認定了就是認定了,誰敢兩頭下注,但原先想搭上大阿哥這條船的就不一定了。

    八阿哥出身不顯,但岳家可是安親王府,足以見得康熙對他還算喜愛,且他待人溫和,長袖善舞,和脾氣不怎麼樣的大阿哥比起來,和八阿哥相處簡直是如沐春風。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一時看不起勢單力薄的八阿哥,也不妨礙大家偶爾交流一下。

    九阿哥的額娘宜妃,早年最得聖眷,同時期的幾個妃位裏頭,也只有她的孃家得了康熙格外照拂。而九阿哥本人亦是聰敏無比。

    十阿哥雖說人不出衆,但他背靠皇貴妃和鈕祜祿氏,還是勉強算是熱門儲位人選的四阿哥——也就是雍郡王的胞弟。

    雍郡王對待朝臣並不熱絡,使得一些想巴結他的人沒機會,不過既然十阿哥和四阿哥是兄弟,關係和睦,那麼與十阿哥交好,也是間接與四阿哥交好了。

    朝臣們的算盤打得啪啪響,阿哥們幾乎要被絡繹不絕的禮物衝昏了頭腦,身爲始作俑者的康熙現在倒是還沒什麼被冒犯的感覺,或者說僅有一點點而已。

    他現在還驕傲於自己教出來的兒子們是多麼有出息,多麼能幹,對於大臣們,也許他現在只覺得“算他們有眼光,真親自教出來的兒子,個個都是大清的巴圖魯!”

    至於兒子們會不會生了異心,現在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畢竟他自認爲自己現在還正當壯年。

    因爲就在去年,庶妃陳氏爲他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阿哥,賜名“胤禮”,排序第十七。

    三十八年春,是康熙的第三次南巡。

    這一次,康熙不僅帶了阿哥們,還有太后以及後宮的一衆妃嬪。

    御駕抵達之時,接駕之地建造得富麗堂皇,亭臺樓閣,雕樑畫棟,四處張燈結綵,尚未生芽的樹枝上,掛着綾羅綢緞簇成的花朵。

    其富貴奢侈,讓見慣了世面的一衆皇子們也微有些喫驚。

    雖然太子一貫作風奢靡,但皇子們主要學習的還是康熙的生活作風,儘量簡樸,能不花銀子就不花銀子,倒不是皇子們手裏沒銀子,而是在宮裏時,喫穿用度都是內務府負責,分府之後,這些都得自己出銀子了。

    郡王一年俸銀五千兩,祿米亦是五千,貝勒的就減半,聽起來很多,但要支撐起一整個府邸的喫喝用度,人情往來,那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故而,額娘或是外家給力的,手頭會稍微寬裕些,若是不給力,其實也有一種法子,就是厚着臉皮向內務府借錢,雖然丟人了些,但康熙也不會真看着兒子餓死。

    接駕的盛大場面,元棲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上了馬車,和一衆嬪妃們被送到了曹家的府邸之中。

    雖說是曹家府邸,但既然作爲御駕居住之所,修葺自然是愈華美愈好,和一座正兒八經的行宮也差不了許多了。

    但沿途以來,元棲或多或少也接觸到了外頭的消息,黃河自古都是水患頻繁,百姓流離失所。康熙多次南巡,爲的也正是水患。可今日所見,似乎是一副國泰民安的盛世之景呢。

    若是能將修築行宮所耗費的銀兩用於賑災,或是修築河堤,百姓們的日子興許能好過一些。

    但沒人會這麼想,興許是因爲百姓們現在還勉強可以喫得飽飯,京城的官員們似乎都明白,只要百姓還能喫得飽,就不至於走投無路做出什麼事情來。

    所以百姓還有口飯喫,就是他們政績上最高的標準。

    此次出門,蕪華因爲弘暉年紀尚小,不能長途跋涉,又不放心他一人留在京中,故而讓胤禛帶上了盈安。

    第二日盈安來給她請安,能說的無非是那些話題,說着說着,盈安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道:“爺昨日酒醉回屋,心情似乎不大好。言語之間,似乎有些不滿此處的奢靡。”

    元棲倒是不意外,京中朝臣們彼此攻訐,胤禛又是這樣敏感的身份,既不能光明正大的插手重要事務,又不願日日忙於那些瑣碎,也就只能偶爾閒逛,四處體察民情,久而久之,也就只能對這些感興趣了。

    瞭解了底層的百姓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胤禛自然也會覺得,現下這些無謂的奢靡着實太過浪費了。

    就拿那日枝頭掛着的綢緞花朵,用別的物美價廉的東西代替不了麼?

    不是,只是因爲越是珍貴之物做成不起眼的東西,才越能表現出他們揮金如土般的豪放氣派,越能表示,自己的治下之地乃是一等一的繁華。

    這是在表示自己的政績出衆呢!

    對於康熙而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繁華至此,也是在告訴天下人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好,不管心中如何作想,總是要欣然笑納的。

    第三日,太后身邊的人匆匆忙忙找上門來了。

    康熙幸了官員送上來的女子,還是個容貌極爲出衆的揚州瘦馬。雖然康熙並未吩咐,要將此女帶回京中,但孝莊太后在世之時,可是最爲厭惡這些的啊!

    元棲自然知道太后什麼意思,她和孝莊太后一貫親密,自然不希望康熙沉溺女色,但又擔心康熙不給自己面子,故而讓她去勸。

    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元棲更不想去招惹正在興頭上的康熙,乾脆裝起了病。

    問就是長途跋涉,水土不服。

    反正到了曹府,她也不能隨處亂逛,更不能私自外出,活動範圍這麼大點,到處還都是康熙乳母——孫夫人安排的貌美宮女。

    啓程那一日,御駕中無聲無息多出了一位貴人孫氏,封號“蘭”,頗有些不倫不類的。

    這位蘭貴人之前是派去伺候太后的,再往前,她是孫夫人的遠方侄女。

    元棲知道,太后這是對她前些日子的避之不及感到不滿,故而自己先下手了。

    回京之後,胤禛終於沒那麼忙了,來永壽宮請安之時,還私底下和元棲說了不少憋在心底的話。

    他還記得幼時汗阿瑪對自己的教導之言,上行下效,宮中有什麼樣的風氣,就會引來民間爭相效仿,勞民傷財。故而越是居上位者,越不能放任自己的喜好。

    然而此次南巡,除了治理水患以外,汗阿瑪也有不少的時候用於享樂。甚至欣然接受了官員們送上來的貌美女子,寵幸過後卻將人扔在江南,不管不顧。

    這難道是仁君之舉嗎?

    他似乎漸漸意識到了,汗阿瑪並不如他從前所想的那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是一位有作爲的君主,身上卻也有普通人所不能避免的缺點。

    而貪圖享樂的太子則更是不如了,從前他覺得汗阿瑪出征之時,太子留在京中監國理政,做的這般出色,人人讚美,應當是一位極好的儲君。

    可一路巡視下來,太子每每將目光放在前來接駕的大臣身上,對於水患看起來似乎也頗有見解,但都是兄弟,誰還不知道誰,太子的見解,也不過是手底下的幕僚臣子們所獻上的計策。

    太子本人更關心的,依舊是想在衆兄弟之中做最出色之人,至於底層的庶民生活如何,他卻毫不關心。

    這樣的儲君,真的能治理好這偌大的河山嗎?

    所謂儲君文武雙全,監國理政的一把好手,也不過是別人吹噓出來的溢美之詞罷了!

    文武雙全又如何,會理政又如何?朝廷有的是官員,有的是將士,有的是治理之才,又何須皇帝親自賦詩作文,上陣拼命又或者治理一縣一城?